其他人也都好奇的伸着脖子看,只是柴氏几个人都还坐着,一时也瞧不出来怎么回事。
唯独黎成朗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等着梁德邦宣告最后的结果。
张雪容看那些人一脸震惊之色,心里想着肯定是黎书真的杀了金丝孔雀,所以才这么不敢置信吧。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到黎书面前,
“黎书,你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罪不可恕,这全府几十人性命,我和你父亲不能不顾着,所以只能大义灭亲,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给你置办一身好行头,让你体面的离开。”
黎书看着她,脸色古怪的很,可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凝珠和喜雪也都捂着嘴巴笑了。
黎画看见黎书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不禁大恼,
“黎书 ,你别猖狂,一会等梁大人宣布你的罪行,你就该哭了。”
可黎书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们,眼神似有一股嘲讽之意。
张雪容一恼,就要发脾气,忽然听见有人道:
“怎么可能?竟然是只鸡?”
“不是说大小姐杀死的是金丝孔雀吗?怎么变成一只鸡了?”
什么?!
张雪容不敢置信的挤到人群中,看到地上摆着的鸡骨头,她俩眼一翻,差点晕倒在地,幸亏赵嬷嬷扶住了她。
黎画也跑了过去,一探究竟,等她看到后,立刻指着黎书道:
“黎书,是不是你调包了?”
“妹妹说的实在冤枉,刚刚夫人不是说,就是在我院里杨树下挖的吗?这就是啊!”黎书一脸无辜。
黎成康和黎成源扶着柴氏也走了过去,几人一看,都愕然失色。
唯独坐在椅子上的黎成朗,一直不敢起身。
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那些口口声声说,黎书杀了金丝孔雀的人,此刻脸上都呈现灰败之色。
尤其是跪着的小莲,她实在不愿相信,她明明听到黎书说要把东西藏好,不能让人发现,还说这东西已经死了,可千万要埋好之类的。
黎书问小莲,“夫人的金丝孔雀找不到了,恰好你听见我在杨树下埋了东西,你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埋到土里的定然是那只金丝孔雀,是不是?”
小莲不说话。
众人隐约有些明白了。
黎书看黎成朗一直坐着,神色不安,她叹了口气,上前道:“父亲,怎么不去看看?”
黎成朗神色一僵,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脑子里一直盘算着:
如果真的是金丝孔雀,怎么办?
如果不是,又怎么办?
黎书自然猜出了他的心思,道:“是与不是,都已成定论,父亲与其在这胡乱猜测,还不如眼观为实。”
说完,黎书便退开了。
黎成朗看着众人围着的那片区域,忽然猛地站了起来,等他看到地上的那只鸡,也露出了与众人相同的表情,只是这表情里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阿书,你。”
黎书身体一僵。
阿书,是黎书的小名,以前黎成朗和蒋氏对她的爱称。
黎书忽然对着黎成朗一笑,解释道:
“这是我问张叔要的一只鸡。”
本来只是问门房的张老头要些骨头来着,谁知,张老头那天买了两只鸡,想来是最近手头宽裕,才这么犒劳自己,凝珠去要的时候,他还有一只没吃,黎书索性又给了他二两银子,换来了一整只鸡,她又把骨头和肉重新掰开,放到土里埋了起来。
她那日去新月阁,故意说自己有只猫丢了,可府里人都知道,黎府大小姐最怕猫,怎么会有猫丢了?黎画听到嬷嬷的话,果然怀疑了,她将这事讲给张雪容听,张雪容将前后的事儿连在一起,就以为黎书是在偷偷找什么东西。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金丝孔雀。
只可惜,张雪容到底还是差了一点道行。
怪就怪在她目的不纯,太急切,急着要扳倒黎书。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既然这包裹里面不是金丝孔雀,那说明刚刚对黎书的指控都是假的。
卢峰道:“这的确是只鸡。”
众人闻言瞪了他一眼,他们眼睛不瞎,这地上摆的当然是只鸡。
“既然是只鸡,那就说明,黎姑娘没有杀金丝孔雀。”卢峰继续道。
梁德邦看着张雪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接下来的流程。
审吗?这不是金丝孔雀,对黎书的罪名肯定不成立。
不审吧?到手的一千两银子,他还没捂热,不舍得还。
如此犹豫了几番,忽然看见张雪容站直了身体,一字一字的对着黎书道:“真的金丝孔雀到底在哪?”
在哪?自然在你那位爱女的院子后面。
“夫人真想知道?”
张雪容冷冷的盯着她,本来费尽心力准备好的一场大戏,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她不甘心。
“父亲,您怎么说?”黎书转向黎成朗,问道。
黎成朗看了眼黎书,又看了眼地上的那只鸡,再三思考后,他忽然抬手就扇了张雪容一巴掌,张雪容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用力之大,连黎书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还有脸提?什么金丝孔雀?我黎府什么门户,何德何能,能拥有大虞的吉祥物?那可是皇宫太后养的宠物,你是什么身份?不过一个妾室,我好心抬举了你,竟然痴心妄想,敢跟太后比?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竟然能将鸡认成了孔雀,我看你是得了妄想症了。”
张雪容被骂的体无完肤,凌乱的发丝落在耳鬓旁,不可置信的看着黎成朗。
黎画何曾见过黎成朗这样一面,早被吓的呆立一旁。
围观的丫鬟看见一向温和的黎成朗竟然大发脾气,也都讷讷不敢语。
黎成朗骂完,似是还不解恨,他看了一眼梁德邦,对着张雪容又骂道:
“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拿着我的东西毁了黎府,真是反了天了。”
凝珠和喜雪瞪大了眼睛,看着黎成朗,喃喃道:
“老爷怎么变得这么凶?”
只有黎书觉得这才是她父亲的真面目,是被张雪容和张家压了一头不敢反抗的猛兽。
等黎成朗骂完了,他这才看向梁德邦,腰也不弯了,笑也不陪了,道:
“梁大人,一场误会,都是贱人不懂规矩,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大人海涵。”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当然,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黎府都一概不提。”
聪明如黎成朗,自然猜出定是张雪容使了银子引的人家过来,花钱办事,这是她一贯的作风。
既然黎成朗提出不追究银子的事儿,那梁德邦自然乐得其所,黎府有没有金丝孔雀都与他无关,手里得了银子才是真的。
于是,他呵呵一笑,拍了拍黎成朗的胳膊,道:
“黎大人,您放心。”
黎成朗却蓦然收回了手,故意拍了拍,仿佛怕上面沾了脏东西似的。
黎书一笑,她可很少见黎成朗这么硬气的一面。
等官府的人都走了以后,黎成朗罚张雪容禁足清和轩,黎画也被禁足在了新月阁。
临走前,黎书在张雪容耳边轻轻道:
“那颗头,还请夫人藏好了,万一被人发现了,下次倒霉的就是夫人您了。”
张雪容恨恨的盯着她。
事情已经结束,黎书告退之后便准备回小香园,陆征也不让黎成朗陪同,道:
“贵府今日之事,尚未结束,若传出只言片语恐怕不妥,请黎大人自行处理,由大小姐送我出府即可。
黎成朗颔首。
路上,
“大小姐的戏还有一部,为何没有按计划完成?”
陆征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黎书故作不解道:“今日这场戏已经演完了,大人还没尽兴吗?”
陆征看着她,道:
“心软,会成为你的软肋,你今日放过她们,他日,她们未必肯放过你。”
陆征说完便离开了。
回了小香园,凝珠和喜雪脸上喜气洋洋,两人说着张雪容第一次被老爷掌掴,还是当着黎府众人的面,说老爷第一次跟黎成康还有黎成源大吵一架,还说他第一次跟柴氏甩脸色。
真是大快人心之类的。
黎书坐在桌前,静静听着。
喜雪忽然道:“就是那只孔雀还在二小姐的屋后,若是真能以假乱真,将她们绳之以法,那才是大快人心。”
绳之以法?
她本来真的想将张雪容绳之以法。
纵然是一只假的孔雀,但张雪容买卖是真,肯定要受些牢狱之苦的。
可为什么,那时候动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