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进窗棂,桌上的信纸轻飘飘的,一阵风就能吹跑。
陆停舟翻开茶杯,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池依依在信上说,这三人都是潜藏的三皇子一党。
她把这封信给他,怕不是为了助他查案,而是想证明她的确知道很多事情。
这姑娘真是不长记性。
他昨日才警告过她,要她趁早离开京城。
她却置若未闻,将这样的把柄递到他手上。
若他拿着这信去找三皇子,她的小命就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的消息从何得知?
段弘光?
段弘光是三皇子的门客,或许在言谈间向池依依泄露了一些秘密。
但他不可能知道这三人扯入宁州案中。
否则三皇子定会暗中布置,不会让其中两人这么容易被大理寺抓走。
那么池依依的消息从何而来?
一个绣坊东家,再怎么八面玲珑也找人问不出这些消息。
何况那姑娘压根不够圆滑。
她的人就跟她的绣针一样,直来直往,一根筋。
陆停舟盯着薄薄的信纸,只觉烦不胜烦。
“哒哒哒。”
窗外传来几声轻叩。
陆停舟收回对池依依的评价。
他说错了,比起池依依,段云开那家伙更烦。
“何事?”他冷声问。
段云开把窗户掀开一条缝,朝他挤眉弄眼:“你猜池六娘的丫鬟去哪儿了?”
陆停舟道:“有话说话,没话滚。”
段云开飞快开口:“我瞧见她往府衙去了。路上听人议论,今早府衙审案,审的是池府账房,池六娘也在那儿。”
他兴致勃勃回来报信,以为陆停舟听了定会吃惊,谁知桌旁之人只是微顿了下,唇角泛起一抹轻嘲。
“她真是不肯消停。”
朝阳升起在京城上空,同样映照在西郊别院。
茜纱窗里,罗帐低垂,不时传出嘤咛声声。
一个美人赤着身子,从被子底下爬出。
“郎君,别闹了,”她娇嗔道,“天都亮了。”
“天亮又如何?便是玩到天黑,我也降得住你们两个。”
池弘光掀开锦被,抓住美人的脚。
在他身后,又一个美人伏了上来,趴在他肩头吐气如兰。
“郎君,今早衙门不是要升堂么?您怎的还不回去?”
池弘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喘着粗气:“郎君不回去,郎君想死在你们身上。”
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断案结果对他不利。
严管家会替他堵住崔账房的嘴,崔账房胆小怕死,只要有一丝活命的希望,就会乖乖听话。
——
“小人冤枉!”
公堂之上,崔账房把脑袋磕得嘭嘭响,一缕血丝从额头淌下。
“小人是受池大郎指使,才把公中的银两拿去放印子钱,若没有池大郎发话,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用池府的银钱。”
“胡说!”严管家怒斥,“那日我陪六娘搜查你的屋子,那些印子钱的折子都在你房里,这些证物都已呈给府衙,你还敢狡辩!”
他声色俱厉,若非这是在公堂,恨不能上手打他一顿。
他实在想不通,崔账房疯了吗,昨晚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堂上突然变卦。
他到底还要不要命了?
崔账房听见他出声,扭头看向他,眼里迸出仇恨的光芒。
“我承认我为了吃利钱做了假账,但若不是池弘光指使,我何必放些假折子在钱柜里?”
“你是为了解释银两的去处,”严管家道,“你赌大郎好性子,不会与你计较。”
“好性子?我呸!”崔账房咧嘴嘲笑,“姓严的,你昨晚没毒死我是我命大,我已经想开了,与其替你们遮遮掩掩,不如揭穿池弘光的真面目,你们有本事就当着这里人的面,把我再杀一次!”
昨晚他在牢中苦苦哀嚎,过了好半晌,牢头才来把地上的饭菜和死耗子收走。
今早衙门告诉他,仵作验过了,菜里没有毒。
但他怎么敢信。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那只老鼠才吃了几块肉,怎么会撑死。
严四能进牢房看他,肯定给牢头塞了好处,他们沆瀣一气,牢头肯定帮严四掩盖了罪证。
可他有冤无处诉,只能在公堂之上当众指认池弘光。
他不奢望衙门会审理严四下毒一事,他只想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对池弘光指指点点,这样一来,池弘光为了自己的名声,绝不敢再对他动手。
“你胡说什么!”严管家只觉崔账房不可理喻,“府尹大人,这人得了失心疯了。”
“肃静!”
府尹在堂上拍拍惊堂木,侧首问身旁的刑名师爷:“怎么回事?什么毒死?”
刑名师爷在他耳边小声道:“昨晚崔旺在牢里喊冤,声称有人在酒菜里下毒想害他,今早牢头来找过仵作,酒菜里并没查出毒药,死的那只耗子也验过了,没有中毒,大约是撑死的。”
“那他还嚷这个作甚?”府尹皱眉,“简直扰乱公堂。”
“我们告诉他了,但他死活不信,非说牢头收了严四的好处,替人打掩护。”
府尹冷哼一声,转向堂下。
“崔旺,现在问的是你监守自盗,私放印子钱一案,你休要胡乱攀扯。”
“大人!大人我冤枉!”
崔账房扑倒在地:“小人刚才说的句句属实,小人确是受池弘光指使,才敢挪用公中,借利生财。”
“崔账房,”一个女声从旁响起,“你说我阿兄指使你挪用公中,私放印子钱,你可知这话何其可笑。”
池依依转身面向堂下围观的百姓,朗声道:“我阿兄是举人,又为贵人当差,对朝廷律法谙熟于心,他若知法犯法,岂不自毁前程,诸位评评理,换了你们,可会如此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