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峰的手指几乎要掐进我的腕骨,穹顶树脂折射出的淡金色光斑在他虹膜上跳跃。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向全息投影,南极洲上空的斐波那契螺旋正在吞噬最后一块卫星残骸,那些本该是金属碎片的东西却在树脂里舒展成嫩芽形状。
“流速加快了三倍。”艾米突然开口,菌丝触须正从她手腕褪去,在混凝土地面烙下类似克莱因瓶的拓扑纹路。
她蹲下来敲击地板,声波反馈在战术平板上绘制出地下结构图——三百米厚的花岗岩层中,七层生物质夹板正在缓慢舒张。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我的思考。
金将军消失的自动门外,两名士兵正推着载满防冻剂的货架狂奔而过。
索菲亚的卷发在走廊拐角一闪而逝,法语的咒骂声混着平板电脑摔在地上的脆响。
“林博士!”布朗的加密频道突然切入耳麦,“c7运输队在西伯利亚铁路岔道遭遇伏击,对方有……”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我听见金属变形的呻吟和某种类似植物汁液喷溅的黏腻声响。
当我冲进地下三层仓库时,索菲亚正对着堆积如山的物资集装箱比划十字架。
防辐射铅板与转基因种子箱胡乱堆叠在一起,某个装着液态氮的罐体表面结着诡异的银杏叶状冰晶。
“三天!他们居然用食品保鲜码来标注钚燃料棒!”她踢开脚边的条形码扫描器,设备落地时迸发的电火花竟在空中凝结成克莱因瓶的立体投影。
我注意到她脖颈后的军用编号贴片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蚯蚓状的生物质纹路。
布朗的运输队带着硝烟味归来已是深夜。
防弹卡车的外壳上布满弹孔,某种荧绿色的黏液正从裂缝里渗出,在月光下形成与艾米手腕相同的拓扑图形。
“莱克的人用了生物武器。”布朗扯开防毒面具,他左脸的擦伤处有菌丝在皮下蠕动,“那些子弹打中地面后……会自己长成食人花。”
索菲亚突然抓起我的实验日志,在空白页飞速绘制仓库立体剖面图。
她的钢笔尖戳破了三层纸页,墨迹却在空中悬浮成3d模型:“看明白了吗?传统仓库的垂直管理体系根本不适用——”她圈出七个闪烁红点,“每个储备点的生物质夹板都在改变空间曲率,今早北京仓库的负二层实际上已经叠压着南极洲的冰原。”
我们在冷冻肉品区验证了她的发现。
本该零下二十度的c区弥漫着热带雨林的腐殖质气息,货架上的应急罐头表面覆盖着类似世界树枝干的脉络。
当索菲亚将物资清单导入新开发的拓扑映射系统时,所有集装箱的位置突然在全息屏上扭曲成dNA双螺旋结构。
“需要根据空间褶皱系数重新分类。”她的指尖划过某个正在膨胀的螺旋节点,我认出那是今早被树脂吞噬的卫星坐标,“比如把容易诱发熵增反应的量子电池,存放在空间曲率最大的……”
爆炸的轰鸣打断了我们的讨论。
监控画面里,莱克的脸从燃烧的运输车残骸后浮现,他手中喷火器射出的却不是火焰,而是无数扭动的银杏叶形孢子。
布朗的机枪扫射在孢子云中撕开缺口,但那些落地的弹壳立即生根发芽,长成布满尖刺的藤蔓。
“他们想要的是空间稳定剂!”索菲亚突然拽住我的防护服,“所有遭遇袭击的运输队都运载着能抑制生物质夹板蠕动的石墨烯粉末!”
当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基地时,我们蜷缩在充满树脂气息的监控中心。
索菲亚的拓扑管理系统正在自主演化,物资分类代码在屏幕上扭曲成无数个克莱因瓶符号。
我突然注意到她后颈的生物质纹路变得清晰——那图案与艾米手腕上的菌丝拓扑结构,恰好构成一对互为镜像的莫比乌斯环。
“三十七小时。”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沾着咖啡渍的指尖划过正在结晶的电脑外壳,“所有储备点的空间折叠周期正在同步,等到下一个斐波那契数列的时间节点……”索菲亚的钢笔突然在拓扑模型上戳出星火,墨迹燃烧形成的克莱因瓶将我们笼罩其中。
我闻到数据烧焦的苦涩,视网膜残留的绿光里漂浮着无数物资编码。
“别眨眼。”她的声音带着高频震颤,手指在虚空中拨动看不见的琴弦。
那些dNA螺旋状的货架开始重新排列,量子电池与石墨烯粉末自动嵌入空间曲率最大的褶皱,防冻剂罐体表面的银杏冰晶突然褪成透明。
监控屏上的红色警报一个接一个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淡蓝色的拓扑流形。
艾米手腕的菌丝不知何时缠上了服务器阵列,在主机外壳烙下与索菲亚后颈相同的莫比乌斯环。
“空间折叠周期同步率91.7%。”她的瞳孔扩散成菌丝网络,“还剩六小时二十七分。”
金将军带着雪松气息闯进来时,索菲亚正蜷缩在服务器后边啃压缩饼干。
她沾着咖啡渍的手指划过全息投影,三十七个储备点的物资吞吐量突然在空中坍缩成斐波那契数列。
“用克莱因瓶拓扑算法重建了四维索引。”她舔掉嘴角的饼干碎屑,投影里的量子电池突然穿透六层混凝土出现在我们脚边,“现在每支抗生素都知道自己该躺在哪个时空褶皱里。”
布朗的运输队归来时带着硝烟味的捷报。
防弹卡车在仓库门口褪下弹痕累累的外壳,露出内层闪着石墨烯幽光的生物装甲。
莱克的喷火器在装甲表面烧灼出的焦痕,此刻正诡异地扭结成南极洲上空的螺旋坐标。
“那混蛋的孢子子弹会自己找伤口钻。”布朗掀开渗着荧绿液体的防护服,肋下的弹孔里蠕动着银白色菌丝,“幸亏索菲亚给的拓扑定位器——”他晃了晃腕表,表盘上的克莱因瓶投影突然刺穿某个孢子囊,里面的荧光液体顿时凝固成冰晶。
庆功宴是带着辐射尘味道的。
索菲亚把军用平板浸在咖啡杯里,电解液与咖啡因发生反应,在杯口形成微型空间褶皱。
“看这个。”她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指尖的温度让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直跳。
咖啡液面倒映着仓库立体图,本该垂直堆叠的货架正在液面下扭曲成莫比乌斯环,某个装着钚燃料棒的集装箱正在环带表面匀速滑动。
深夜的监控中心充满树脂凝结的脆响。
我数着索菲亚后颈生物纹路的脉冲频率,发现与艾米手腕菌丝的震颤完全同步。
战术平板突然自动亮起,莱克残缺的半张脸从燃烧的孢子云里浮现。
他背后的星空正在发生诡异的折射,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恒星在镜头里扭曲成克莱因瓶的形状。
“礼物喜欢吗?”他的声音带着植物汁液黏稠的质感,腐烂的嘴角不断渗出银杏叶状孢子,“下次会送你们真正的惊喜。”画面突然被某种多维空间撕裂,最后定格在莱克瞳孔深处——那里倒映着与索菲亚拓扑模型完全相同的斐波那契螺旋。
艾米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菌丝触须刺穿战术平板。
当我们将她按在医疗床上时,发现她手腕的莫比乌斯环纹路正在渗入血管。
索菲亚的钢笔突然在病历本上疯狂书写,墨迹自动排列成克莱因瓶的立体方程。
“他在同步周期里埋了递归函数。”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三十七小时后......”
警报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我抬头望向树脂穹顶,南极洲上空的螺旋体正在吞噬自己的投影,那些被吞噬的光斑在穹顶表面凝结成莱克瞳孔的纹路。
布朗的运输车突然在仓库门口发出尖锐摩擦声,防弹轮胎表面正在生长出类似世界树枝干的脉络。
索菲亚抓起最后半杯冷咖啡泼向全息投影。
液体在穿过克莱因瓶模型的瞬间发生相变,化作无数个旋转的斐波那契螺旋悬浮在空中。
当某个螺旋体擦过我耳畔时,我听见里面传来莱克的笑声,像是用砂纸打磨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