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虹膜刚触及扫描仪边缘,主控舱门就被撞得轰然作响。
杰克·威廉姆斯跌跌撞撞地进来,那模样就像被猎豹追杀的羚羊,他深棕色的卷发里还夹着半块饼干碎屑。
“卢!三号阵列又崩溃了!”这个英国人扯开领口,露出泛红的锁骨,那里还留着四小时前注射抗辐射药剂的针孔,“四号舱段的引力波干涉仪每隔三十秒就报错,世界树的引力子震荡图谱正在出现数据黑洞……”
话音未落,全息投影里的克莱因瓶轨迹突然坍缩成莫比乌斯环,某条本应闭合的时空曲率线直插木星轨道。
我望着监控屏上持续闪烁的普朗克时间脉冲,突然意识到那根本不是摩尔斯电码——而是某种四维坐标系的投影切面。
“让安娜去修。”我扯下防护面罩,深吸一口冷空气,淡绿色雾气在鼻腔里凝成冰渣,“告诉她要重点检查氦循环泵的量子隧穿效应,上个月……”
“她已经在气闸室了。”杰克突然抓住我调试参数的手,他小指第二关节有道新鲜的灼伤,“但国际空间站刚发来预警,金牛座流星群碎片带提前了七小时经过近地轨道。”
我猛然转头看向舷窗外,三百公里外的维修平台上,安娜·克莱尔的白色宇航服正被应急探照灯染成鬼魅的幽蓝。
她背后悬浮的工具箱突然炸开,六角扳手与磁力钳在真空中跳起死亡芭蕾——某块指甲盖大小的陨石穿透了防护网。
“见鬼!”我扑向激光通讯台时撞翻了王伟的枸杞茶,褐色的液体在零重力舱室凝成诡异的水母形态,“安娜,立即放弃外挂式冷却模块!你左侧七点钟方向有……”
“闭嘴,卢工,我在计算撞击概率。”频道里传来金属刮擦声,她正用安全绳把自己固定在剧烈震颤的波导管支架上,“帮我调取2018年嫦娥四号的自主避障代码——要原始未加密版本。”
监控画面突然剧烈抖动,安娜的头盔面罩倒映出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那些以每秒十公里速度袭来的硅酸盐碎片,在深空背景下编织成一张流动的蛛网。
她突然抽出等离子切割器,幽蓝的弧光直接熔断了固定传感器的钛合金铆钉。
“你疯了?”我拍打着突然黑屏的监控终端,“那是去年刚升级的……”
“但它的磁屏蔽层最完整。”头盔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声,安娜将切割下的弧形装甲板卡进冷却槽裂缝,“用磁场约束液氦泄露,至少能维持核心传感器四十秒有效运作——杰克!”
英国人手忙脚乱地输入验证码时,我突然注意到安娜的体温数据在飙升。
她宇航服内壁已经结满冰晶,呼吸面罩上的冷凝水正沿着某种斐波那契螺旋线流淌。
更诡异的是,那些被磁场束缚的液氦没有像往常那样汽化,反而在真空中聚合成无数正十二面体冰晶。
“数据流恢复了!”王伟突然尖叫着指向引力波全息图,扭曲的时空网格中浮现出熟悉的树状结构。
但没等我们锁定坐标,整个空间站突然被某种次声波贯穿,所有显示屏同时跳出鲜红的希伯来语警告——那是林宇自毁程序里埋设的末日时钟倒计时。
安娜的影像在剧烈抖动中逐渐失真,她正用液压剪拆解备用舱的铪合金蒙皮。
当第九块陨石擦着供氧包掠过时,我突然发现她背后扭曲的星空里,某片本该璀璨的星域正在褪成灰白——就像有人用橡皮擦去了银河系悬臂的辉光。
“卢工,给我权限解除安全协议。”她突然将激光校准器插进反应堆接口,飞溅的电火花在面罩上映出森森白牙,“我要把中微子探测器的屏蔽层改造成临时反射镜。”安娜的生命体征曲线在监控屏上扭曲成心电图般的尖峰,我咬破的舌尖泛起铁锈味。
备用舱内壁的铪合金碎片在她周围形成金属风暴,每一片都足以划破第三代太空服的碳纤维层。
“权限代码是阿列夫 - 7 - 219。”我的指甲嵌进全息键盘,血珠悬浮在视网膜前形成诡异的红雾,“但你必须保证中微子流不会击穿......”
“废话。”她将反射镜校准器插入反应堆的瞬间,整个空间站的引力波图谱突然发出鲸鸣般的震颤。
我看到她面罩倒影里,那片灰白星域正在渗出类似血管的暗红色纹路——就像世界树的根系刺穿了三维膜。
杰克突然将三块全息屏叠成克莱因瓶结构,这个英国人的瞳孔在数据流冲刷下泛着机械般的银光:“液氦冰晶的玻色 - 爱因斯坦凝聚态正在中和量子隧穿效应!安娜,立即用激光轰击c12区域!”
维修平台上爆发的蓝光让我想起林宇实验室里那些发疯的果蝇。
当第四块陨石擦着安娜的供氧包掠过时,她竟借着冲击力将自己弹射到磁约束环背面。
被液氦浸润的宇航服在绝对零度边缘绽放出诡异的超导辉光,那些正十二面体冰晶突然沿着磁感线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
“数据黑洞开始闭合!”王伟的尖叫混着枸杞茶冰晶撞在舱壁上,“但安娜的肺叶压正在突破临界值!”
我盯着她头盔内部凝结的斐波那契螺旋冰花,突然意识到那些冷凝水轨迹与林宇上周销毁的拓扑数据模型完全吻合。
当第37块冰晶完成第144次自旋时,整个冷却系统突然发出教堂管风琴般的嗡鸣,引力波干涉仪的报错提示像退潮般消失。
“还剩多少氧气?”我扯开领口让冷空气灌进灼烧的胸腔。
“理论值82秒。”杰克的声音像是从深井传来,“但她的肾上腺素注射器在第一次撞击时......”
太空中突然炸开的橙黄色火花打断了这个英国人的话。
安娜背后的星空开始像老式显像管般闪烁,那些褪色的星域正在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重新着色。
她拽着安全绳的手突然爆出青筋,被液氮冻伤的指尖在操作面板上拖出带血的冰碴。
“别管我!”她在频道里嘶吼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钛合金,“把最后三组坐标输入末日时钟的逆推程序,那些灰白区域的引力子......”
空间站突然倾斜的瞬间,我的颧骨撞上了悬浮的枸杞冰晶。
安娜的生命体征监控突然跳出一串希伯来语警告——那是林宇自毁程序里隐藏的《死海古卷》节选。
当她将激光校准器刺入反应堆核心时,我分明看到有藤蔓状的暗物质从她面罩内部生长出来。
“氧气储备45秒!”王伟的指甲在钢化玻璃上抓出白痕。
安娜突然解开安全绳的动作让所有人呼吸停滞。
她在真空中舒展身体的样子宛如《创世纪》壁画里的亚当,被磁化的液氦冰晶在周身构成戴森球模型。
当第144颗冰晶嵌入反应堆接口时,整个近地轨道的通讯卫星同时发出蜂鸣。
“快回来!”我的声带在零重力环境下发出不自然的颤音,“舱门正在......”
她的供氧包突然炸开的瞬间,我的视网膜残留着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图案。
安娜像断线风筝般撞向磁约束环的残影中,我注意到她背后褪色的星域里,有类似世界树枝桠的阴影正在吞噬木卫二的火山灰。
“抓住!”杰克抛出的纳米索在真空中绷成黎曼几何曲线。
当安娜的手指距离索端还有0.7毫米时,空间站突然被次声波贯穿。
我的牙齿在颅骨共振中渗出鲜血,看到末日时钟的倒计时突然跳转为诺查丹玛斯预言里的神秘数字。
安娜的供氧系统彻底沉寂的瞬间,中微子反射镜爆发的伽马射线照亮了整片褪色星域——那里悬浮着数以万计的太空垃圾,像是被精心排列成某种麦田怪圈般的拓扑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