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卫星电话的手指节发白,卢峰拆卸燃料棒的金属碰撞声与穹顶数据流的嗡鸣在耳膜上共振。
全息地图上六个红点正在疯狂闪烁,其中三个已经出现病毒扩散的倒金字塔标志。
“西雅图服务器机房被攻破了。”大卫的虚拟影像在粒子加速器旁重组,以色列人惯常的冷静声线带着电流杂音,“他们用世界树孢子的生物算法改写防火墙……”
话音未断就被艾丽尖锐的喊叫刺破。
抗议人群撞开社区中心的防爆门,举着“科学暴政”的荧光牌冲进大厅。
我瞥见马克的新闻车就停在五十米外的银杏树下,车顶的全息投影仪正在循环播放我去年在NASA实验室爆炸事故的画面——那些被刻意剪辑过的监控录像。
“各位请看冷却管的同位素检测数据!”卢峰突然将粒子加速器的操作台转向人群。
幽蓝光束穿透穹顶的全息投影,将地下管网的三维结构图铺展在抗议者脚下。
某个正在移动的红点突然停滞,莉莉的定位信号在排水管道第7区划出锐角折线。
抗议人群的喧哗出现刹那凝滞。
艾丽涂着荧光唇膏的嘴角抽动,她身后举牌的中年男人突然弯腰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绿色黏液。
我后颈寒毛直立,这症状与上周波士顿港口工人集体昏迷前的征兆完全一致。
“卢峰,带三组去地下管网!”我将纳米直播器碎片拍进掌心加密器,转身时撞见大卫瞳孔里掠过的数据瀑布。
网络安全专家脖颈后的生物芯片接口正在发烫,他留在暗网的三十七个镜像分身同时发出警报——世界树的病毒孢子正在通过市政供水系统变异。
粒子加速器的轰鸣声骤然拔高,穹顶数据流突然凝结成实体化的光锥。
我借着强光掩护撞碎侧窗玻璃,莉莉背包里那份加密文件正在视网膜投影上逐层解构。
十七个社区的舆论攻击时间表与病毒爆发坐标完全重合,马克新闻车顶的投影仪型号与上个月失窃的军方装备登记码完全一致。
“林博士!”身后传来卢峰变调的呼喊。
我翻滚躲开飞溅的玻璃碴,看见社区广场的喷泉水柱突然扭曲成藤蔓状。
某个半透明孢囊在阳光折射下炸开,暗红色雾霾瞬间笼罩了艾丽带领的抗议队伍。
鼻腔涌入铁锈味的刹那,我咬破舌尖激活应急胶囊的解毒剂。
视网膜投影弹出大卫两分钟前上传的暗网密钥——正是用莉莉破解的加密文件反向编译的。
当第一个抗议者开始抽搐倒地时,我已经将病毒孢子的dNA序列加载到社区广播系统。
“这不是生化袭击!”我扯过惊慌的市政管理员,将他制服上的环境监测仪对准雾霾,“看这个碳同位素比例,11.7‰的偏差值只有星际植物……”
人群的尖叫声突然被穹顶炸响的电子合成音切断。
卢峰操控的粒子加速器将地下管网结构图投射到三百米高空,莉莉的身影正在排水管廊里狂奔,她身后蠕动的阴影显露出类似叶脉纹理的金属光泽。
“直播信号接通了!”大卫突然从数据流中实体化,他指尖跳跃着六个城市的监控画面。
我亲眼看见新德里广场的抗议人群突然集体转向,他们眼瞳里浮动的绿光与波士顿港口的工人如出一辙。
海岸线方向的异常潮汐声变得震耳欲聋。
我按下卫星电话的紧急频段,听到白令海峡监测站传来的破碎语音:“……根须状物体突破海沟……正在释放……”接着是类似玻璃碎裂的高频噪音。
“换个验证方式。”我扯开衬衫露出锁骨下方的辐射疤痕,这是三年前采集太阳耀斑数据时留下的,“找台盖革计数器来!”当检测仪数值飙升到53.8微西弗时,终于有个穿防护服的工程师挤出人群。
抗议者的咳嗽声逐渐被惊恐的抽气声取代。
艾丽脸上的荧光妆容被冷汗晕开,她盯着自己指尖的暗绿色黏液,突然发疯似的撕扯马克新闻车的车门。
我趁机将纳米直播器碎片弹进通风管道——莉莉此刻应该抵达第7区的主控阀了。
卢峰的身影突然在全息投影里闪动三次,这是我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我假装查看辐射检测仪,实则用视网膜投影读取他传来的密文:莉莉获取了马克收受境外资金的区块链记录,但需要七分钟同步到全球节点。
海岸线方向的轰鸣声突然增强,社区中心的防弹玻璃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纹。
我望见太平洋方向升起的诡异霞光,那绝不是正常的天文现象——世界树的根须已经刺穿地壳。
“带大家去地下掩体!”我推开发呆的市政管理员,反手将粒子加速器的控制密钥抛给大卫。
当第一个孢子雾霾受害者开始口吐根须状物体时,穹顶突然降下淡蓝色消毒光幕,这是莉莉成功启动地下管网净化系统的标志。
混乱中有人扯住我的衣袖,是那个咳嗽的中年抗议者。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绿光正在消退,颤抖的手指在我掌心的辐射疤痕上反复摩挲,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存在的温度。
“林博士!”工程师突然举起检测仪,屏幕上的辐射值正在几何级暴涨,“这些孢子……它们在吸收伽马射线!”
我转头望向正在更换燃料棒的粒子加速器,卢峰的白大褂下摆不知何时缠上了几缕银白色纤维。
它们随着穹顶数据流的节奏轻轻摆动,像极了世界树叶片的脉络在贪婪吮吸星光。
消毒光幕在穹顶流转的刹那,我注意到卢峰白大褂上的银白色纤维突然蜷缩成螺旋状。
它们像是被强光灼伤的触须,迅速缩进实验室地砖的缝隙。
这细微变化让我后颈泛起凉意——世界树孢子的变异速度已经超出我们所有模型预测。
“辐射值突破临界点!”工程师的嘶吼带着金属共振的颤音。
检测仪屏幕炸开的火花在他防护面罩上烙下焦痕,我条件反射地扑倒两个正在呕吐的抗议者。
穹顶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无数绿色光点,每个光点都在分裂出细小的枝桠。
大卫的虚拟影像在粒子加速器上方闪烁三次,这是我们的紧急通讯代码。
我借着扶起艾丽的机会,用指甲在市政管理员的后颈划出摩尔斯电码:“启动备用电源。”
“他们开始攻击供水系统了。”卢峰的声音从地下管网传来,混着金属管道特有的回响。
全息地图上第7区的排水管突然隆起锯齿状凸起,莉莉的定位信号在拐角处停滞了十二秒——这恰好是打开主控阀所需的时间。
我抓起操作台上的激光切割器,反手将纳米直播器碎片塞给艾丽:“对准马克的新闻车,拍下每个细节。”这个法国女人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执行力,她抹掉嘴角的荧光唇膏,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跃上操作台,活像头被激怒的雌豹。
抗议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那个咳嗽的中年男人正跪在地上,指尖的暗绿色黏液突然结晶成六边形薄片。
我认得这种结构——与上周在哈勃望远镜废片中发现的神秘残留物完全一致。
“各位!”卢峰的声音通过粒子加速器的共振腔放大,“谁能说出城市供水系统的三道过滤程序?”他不知何时换上了市政工程部的荧光马甲,手里举着台改装过的环境监测仪。
抗议者们面面相觑,有个戴渔夫帽的少年怯生生举起手。
当少年完整答出反渗透膜的技术参数时,卢峰将监测仪抛给他:“去b3区检查过滤阀,发现异常直接启动红色协议。”这个举动像按下某个开关,越来越多市民开始主动询问防御细节。
我看到莉莉的身影从地下管网监控画面闪过,她背包上的应急灯在地道墙壁投下巨大的树影。
大卫的冷笑声突然在耳麦里炸响:“抓到你了。”穹顶全息投影瞬间切换成暗网数据流,马克新闻车的通讯记录如同剥开表皮的洋葱般层层展开。
某个标注着“种子基金”的加密货币账户正在向十七个国家转账,收款方全是极端环保组织。
“直播信号已覆盖六大城市!”艾丽突然尖叫,她手里的纳米直播器碎片正在投射出双重视界。
左半屏是马克在新闻车里疯狂删除文件的画面,右半屏却是新德里广场的抗议者突然集体转向东方——他们的瞳孔里浮现出相同的枝状血丝。
我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新增的灼痕。
这是三天前在实验室遭遇孢子入侵时留下的:“市政厅有现成的盖革计数器,谁去取?”人群产生奇妙的骚动,先前质疑声最大的光头男人率先冲向应急通道。
卢峰趁机启动粒子加速器的全息教学模块。
淡蓝色光幕中,城市防御系统的三维模型正在分解成无数齿轮与管道。
当某个穿着恐龙睡衣的小女孩正确指出备用净水装置的位置时,她母亲突然捂住嘴哭出声——那是她丈夫生前设计的最后一套市政工程。
“舆情指数回升至47%!”大卫的虚拟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暗网密钥突然具象化成青铜色齿轮,严丝合缝地卡进新德里监控系统的缺口。
我看到莉莉终于出现在第7区主控室,她背后的金属管道正在渗出翡翠色液体。
海岸线方向的轰鸣声突然沉寂。
这种反常的寂静比之前的噪音更令人不安,就像暴风雨前骤停的蝉鸣。
我按在卫星电话上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辐射疤痕,三年前太阳耀斑爆发时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电磁静默。
“林博士!”工程师突然拽住我的胳膊,“这些结晶在释放中微子!”他防护服口袋里装满六边形黏液薄片,此刻正发出幽蓝荧光。
我认出这是星际植物进行光能转化的特征,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世界树孢子的能量转化效率比我们预估的快了六个数量级。
卢峰的白大褂突然鼓动如风帆。
地下管网的监控画面剧烈震颤,莉莉的应急灯照出墙壁上疯长的金属藤蔓。
它们表面浮动着类似电路板的纹路,正在吞噬混凝土中的硅元素。
我猛然想起马克新闻车顶的投影仪外壳——那上面有同样的有机金属融合痕迹。
“三分钟后启动全城净水!”莉莉的喊声混着金属摩擦的锐响传来。
大卫同步解锁了最后三个镜像服务器的防御程序,我看到暗网深处浮现出类似植物根须的数据结构。
它们正在沿着光纤电缆向北极圈方向蔓延,那里有我们最后一座未激活的粒子对撞机。
抗议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艾丽将纳米直播器对准市政厅大屏幕,马克收受资金的区块链记录正在全球两百个城市的广告牌同步播放。
那个光头男人抱着盖革计数器冲回大厅,检测仪显示的辐射值让所有人倒吸冷气——53.8微西弗的数值纹丝不动,证明我身上的疤痕确实是太阳耀斑所致。
“舆情指数突破临界值!”大卫突然实体化摔在操作台上,他脖颈后的生物芯片接口冒着青烟。
暗网密钥化作的青铜齿轮正在啃噬世界树的根须数据,但某个隐藏在深海光缆交汇处的孢子囊突然裂开,释放出我们从未见过的紫色数据流。
卢峰的身影在全息投影里闪烁出危险的红光。
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报代码,意味着地下管网出现了有机金属共生体。
我望着社区中心裂开的地砖缝隙,那些银白色纤维正在吸收粒子加速器的辐射光——它们表面浮现的量子隧穿效应,与三年前导致NASA实验室爆炸的未知现象完全吻合。
海岸线方向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不是真实的声响,而是所有电子设备同时爆发的电磁脉冲。
市政厅大屏幕上的区块链记录突然扭曲成树状图,某个深藏在新德里监控画面里的叶脉纹理正在重组为陌生字符——那是比人类文明更古老的星际植物语言。
消毒光幕熄灭前的瞬间,我瞥见工程师防护服口袋里的黏液结晶组成了诡异的多面体。
每个棱面都反射着不同城市的灾难画面,而在所有画面的最深处,都晃动着马克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