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自体生化人,再也受不了树牛那无穷无尽的,不分时段的,突然的纷扰。
那啸声一响起,他的心脏就被震颤得几近碎裂。莫名其妙地,四肢瘫软无力,连呼吸都局促而微弱。如游丝,脱了条命般,直着眼睛等啸声停止。
铁甲精灵从树牛的耳朵眼儿里跳出来,抖了抖细小的身子,嫌弃地环顾了一下房间。
自从顺着细微的门隙,偷偷进入关押着树牛的观察室,为了逃避无处不纷扬的药粉,他只好躲进了树牛的耳朵里。
蜚蠊的呼吸系统是气孔,而且气孔周围油脂厚密。倒不是那飞尘的药粉对他的身体能有什么伤害,而是他不喜欢自己通身的血红皮袍,沾染到睚眦的灰尘。
“蜚蠊也是爱干净的!”
他对树牛如是说。
铁甲精灵笔挺地,立在树牛浓密的毛发间。享受着他的长啸,吹荡出的须臾间纯净的空气。
哮天印的能量,已经贯通树牛的神经系统,使他重新获得生命的青睐。
“我甚至怀疑是否真的有生化室,怎么我们嚎叫这么多天,那个怪物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生化室,甚至不在这个大坟墓里?”
铁甲精灵不耐烦地嘟囔着。
“他来了……”
树牛忽然打断了他的唠叨,他的双眼盯着灰暗的墙壁,眼神呆滞而黯淡。嘴巴看上去并没有动,只用喉咙转换的声音,发出的这几个音符。
“在哪里?”
铁甲精灵看出树牛的反常,心里一震。
“观察口上方,有双阴鸷的眼睛,在慢慢靠近,你没感觉到吗?”
树牛低沉的声音,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转着音节。
话音刚落,身体就似断了线的秤砣,“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一阵浓密而厚重飞尘,铺天盖地地扑过来,包围了树牛。
观察口前,生化人冷酷而奸狡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入。
看见树牛慢慢昏死过去,他的手才离开观察室的药品输送泵。
“咔哒”,
门开了。
两只山地大猩猩把昏死的树牛,抬上担架车。
车子左拐右闪,进了旁边休息室的小门,停在挂满消毒白衣的金属柜子前。担架车被轻轻前送,进了金属柜。
忽然,车子随着柜底疾速下落。
铁甲精灵利用树牛那茂密纤长的毛发,把身体紧紧地缠裹起来,才没被甩脱开去。
艾伦和夏木妈妈推测的没错。
载着树牛的担架车,穿过山地大猩猩休息室的,被推进金属衣柜的底壁。迅疾地下落,至更深层的地下空间。
当年,铁甲精灵的军团,并没有如此深入地开凿。
且,空间并不大,四周也不似手术室那层层的石壁间隔。而是,光滑湛亮的金属壁,与那些柜门浑然成一体,闪烁着冷凝的金属光泽。
清幽的光线,从金属壁反射出来,照得整个空间,如铺满通透的水银镜子,没有隔断,只有一排排无穷无尽的金属柜。
这样封闭而毫无保留的空间,蓄满银灰的金属光亮。身处其中,不免窒息而抑郁。一切都白亮亮的刺眼,一切又犹如无边的积郁和沉闷,堆砌压迫,让人有绝望的冲动。
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和唯美的夭亡,难免滋生解脱一切的冲动。
忽然,一股食肉类群尸体腐败的恶臭压迫过来。生化人畏缩地咧着嘴,俯视着树牛。满意地点了点头,裂开血盆大口,恶臭的口气飘散开去,露出黄显显的牙齿。那齿缝儿间,还残存着动物尸体的渣滓,渗出鲜红的血渍。
以类群的尸体为食,还真是个魔鬼。
铁甲精灵恨恨地想着,心底升腾起层层悚寒的绝望。
衣柜的底壁闭合成空间的顶部,空气更加闷燥起来。
生化人推着树牛,来到手术台边。
这里的手术台是个银灰色的金属盒子,周遭插满了各种形状的管子,青一色的灰,透明,闪着阴森的光亮。
盒子的顶端,是明净开放的玻璃观测口。
树牛的身体被慢慢地传送进去,身上插满各种形状的透明管道。
奇怪的是,这个紧急的关头,哮天印竟然沉寂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附识着的生命和活力,流逝怠尽。
这么周密细致的仪器,要想探测出哮天印的存在,是很轻易的事。
情势紧迫,铁甲精灵急得触角乱颤。他一狠心,腾空蹿跃,精准地落入生化人的衣领,折叠的褶皱里。冰冷的管子,隔着薄布,逼住了他鲜血奔涌,激越跳动着的动脉血管。
正在这时,一阵紧急的警玲声响起。
金属壁上,忽然闪现出实验室的公路入口,一座漆黑的山,突兀地堆立在那里,发出呜呜的怪叫。
生化人顾不上树牛,急忙按下衣柜机关的按钮,疾步出了生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