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蓝生听得汪肆的故事,不断地反转和起伏,以为是在消遣。没想到,结局如此残酷,一时半会儿竟不知所措。
“请少帅,准我回家葬父……”
汪肆的头,磕在地上咚咚响。
“准你?回家……葬父?”
汪蓝生的思维节点,还绕在那只寄宿,在鸡窝里的大鹅身上。
“怎么就死了呢?”
他喃喃自语着,转身回到休憩的小桌子的旁边,坐下,品了一口茶。
一只住在鸡窝里的鹅,反霸凌反暴力的勇敢的鹅,莫名其妙害死了自己的主人。那么,汪蓝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是谁害死了大鹅?”
“是它自己!”
“不,是你们,你们想吃了它。”
“它害死了我的父亲!”
“……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汪蓝生喃喃地说。
“也许这一切从来没有对或错,生或死,所有的选择只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之间是没有对错、是非、善恶、黑白、美丑的,时间只是结果,又不是最终的结果……”
厚厚的落地窗帘一动,孔二公子走了,汪蓝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但愿她,听得懂……”
“少帅!这个故事,加上你的点拨,她应该能懂吧……”
“就怕她执迷不悟啊……”
汪蓝生并没有动声色,汪肆的眉毛却挑了一挑。
“去吧,回去发送你的父亲,给我也上一炷香,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也不知道,能不能夺取个跃生门的资格……”
汪蓝生抬头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那神情不像是意气风发的少帅,反倒像个历经沧桑的耄耋老人。
这是圣境法典里面罗列的新法条。没有跃生门重生之资的,可以凭本事夺取。就如那万千考生过独木桥,虽是艰难,却也是希望。一旦夺取了重生之资,还可以立本姓,重新建立自己的族府,根据功绩,世袭罔替。
这条法典,对于牛头孔府的孔二公子,无疑是条生路,重新夺取跃生门重生之资的生路。
汪肆答应着,又看了看汪蓝生的表情。后者点了点头,汪肆深深一礼,躬身退出去,关上了练身房的门。
…………
汪肆从哮天汪府里出来,急匆匆往家走。
汪家住在后街,原本是马面阎府的地界,阎府衰落,田地和族众们渐渐被收服,入了汪府。家仆有些改了汪姓。
汪肆的父亲,是当年跟着阎千亩,陪嫁过来的护院教头。与常叔算是同僚。为人正直,得了汪帅的信任,在汪府里颇有威望。
汪肆从小跟着父亲混在府里,规矩总是懂得多一些。再加上,为人机灵,又聪明,肯吃苦。不仅跟着父亲,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这府里府外的,更是混了个面熟。因此,被汪帅安排,在少主汪蓝生的身边,暗中保护他,直到汪蓝生离府出走。
但凡做得了保镖和警卫的,大多忠于自己,忠于人品。这汪肆父子也不例外,成年后的汪肆,子承父业,成了汪府的护院教头。
汪蓝生再回哮天汪府,初登帅位,本来自己的心腹之交就不多,自然更信任这些,从小到大的玩伴儿和贴身保镖。这些曾经追随过汪帅的人,自然对少帅汪蓝生也是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清晨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散落在东西长街的街面。给品字界的街道,涂满了明快的色彩。空气清新舒爽,有些潮湿,从血月湖吹来的风,总是带着点点深入骨髓的寒气。让人的心底,不免有些凛凛。
街面上的人三三两两,惬意悠闲。店铺的门大开着,迎来送往,恬淡而丰盈。
这些年来,哮天汪府、牛头孔府和马面阎府,这品字界的三大族府,休战多年,各自镇守一方。其他的一些小族府,倒也消停,暗戳戳地发展着自己的经济产业。因此,东西长街的店面开张了不少,百姓和族众们还算安居乐业,太平安康。至于,三大族府之间的相互瓦解和蚕食鲸吞,不过是利益冲突和共享资源的改变,并没有给品字界的百姓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不过是,这日的雇主还是阎家的,转天就换了姓氏。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依旧的价格。穿不起绫罗绸缎的,依旧可以麻衣布褂。
值了一夜班的汪肆,和少帅汪蓝生告了假,焦急地往家走。
汪肆不到二十几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气宇轩昂。一双锐目扫过,街面上的情况就尽收眼底。步履坚定稳健,走过的街面,都飘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他转过了街角,抬眼望去,街道的尽头就是汪肆的家。他灵敏的耳朵,甚至听得见为父亲吹响的唢呐,流连婉转的哀乐声声。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从旁边斜刺刺地冲过来,和汪肆撞了个满怀。汪肆刚想开口责备,对方却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散乱的发挡住了半张脸,身上的麻布褂子烂了好多的空洞。
汪肆急忙抱起乞丐的头,他的头捧在汪肆的手心里,小小的,再松手,又毫无知觉地滚落在地。
乞丐昏迷不醒,急着回家的汪肆不禁一阵慌张。
奇怪的是,这个当空,这条街上,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汪肆来不及多想,抱起来乞丐,朝家走去。
汪肆的母亲死的早,他和父亲相依为命。如今父亲早逝,作为家仆,他们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前来送父亲最后一程的,除了街坊邻居,就是品字界唯一的一个唱诗班子。红白喜事各种包揽,主要服务于品字界的末阶百姓。却也都是在三大族府做过乐师的,年老体衰,或者音律感不强,被退回来的。
汪肆没有回家,抱着乞丐进了邻家医馆孙济世的门。
孙大夫是品字界着名的老大夫了。平时两家相处甚密,也不必客气。他把着乞丐的脉象,心里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不是普通人的脉象。孙大夫抬起头来,看了看汪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饿了,饿昏了,吃点东西就好了……”
孙大夫慢悠悠地说着,收了诊脉的帕子。洗了手,坐在桌前开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