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远山那火已点燃。
哮天陵是哮天汪府世世代代跃生门重生之地,坐落在品字界西的群山环抱里。
三面环山,一面卧水。
那山,正是贯穿圣境的兴安岭,岭上森林密布,覆盖着茂密的始祖林。岭间环绕着狭长的血月湖。岭随水而聚,水伴岭而流。所谓背后有靠,身前有财。
远远望去,红红的血月湖水,映着巍峨连绵的兴安岭,山水之间,交相辉映。那远山和那湖水如燃烧的火焰,映红了天边。
天色暗下来,众人在血月湖水边停足,焚香叩拜,举行最后的送别仪式。
星光点点,尘烟缭绕,众人五体投地地拜下去。
“恭送大帅入重生之际。”
“恭送大帅入重生之际。”
“恭送大帅入重生之际。”
送别之声此起彼伏,在山野间回荡,回声嘹亮,叩开重生之门。
仪式方毕,只剩汪蓝生和艾伦无问三人过河祭棺。
汪蓝生在前,托起棺头。
艾伦和无问分别提着棺尾,三人凝神提气。抬着棺木,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轻飘飘跃过血月湖面,消失在茂密的始祖林。
夜色清幽,温柔得像黑色的缎子,点缀着零零散散的星,铺满了天空。月亮是全食,又大又圆,血红血红的。日月同辉,镶嵌着金色的光芒。这夜的极限是层层叠叠的黑暗,如重重叠叠的屏障,穿不透,又折射不回,是目所不能及的地方。
三人抬着棺木,在山野间穿行。头顶是繁星点点,日月同辉。脚下是密林野湖,山风荡荡。
这情景仿佛在梦里出现过,艾伦想起了夏木,想起了在外婆的后花园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
“日月同辉,是生命的流淌,多少过往和将来淹没其中,时光不老,血月有缘……”
“时关?!传说中的绝地,也是重生之地……”这画面无数次的出现在艾伦的梦里。
开始并不清晰,可同样的梦做得久了,难免会填补些许的遗漏和留白。那么熟悉,又陌生,触不到,又忘不了。
“生命到底是时光的重叠?还是尘世的腐蚀,所有的经历是冥冥注定早有安排,还是一次又一次崭新的开始?”
“生存还是毁灭?是不断的重逢还是不断的失去?这些都需要答案,却又没有答案。”
艾伦想起了和夏木的约定,想起那个不寻常的夜晚。夏木看着艾伦,眼里闪着光。夏木笑了,张开双臂,像一只大鸟,飞下窗台。艾伦没有犹豫,跟着她一跃而下。
“夏木,笨鸟,你还好吧?”
艾伦喃喃自语,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被抛弃的委屈和突如其来的孤独,落入在眼前无比的黑暗里,都使他深深地恐惧。他要拒绝这身不由己的恶意,用嚎叫声给这黑暗刻上永不屈服的名字。
艾伦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无问和他一样,经历着记忆的裂痕。
无问对自己的身世一直很模糊。从记事儿起,他就跟随在师父无极的身边,住在兴安岭,始祖林红橡树林深处的庙宇之中。
每日是读不完的经卷,抄不完的典故。
无极师父总是眉眼慈祥地微笑着,望着勤奋好学的无问,满意地频频点头。
无问的师父法号无极,是圣境的高僧,经常去各界跨境讲经授道。头很亮,很铁的样子,头顶上戒痕点点。眼窝深陷,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鼻弓高挺,雪白的胡须和两鬓相连,散落下来,长过了膝盖。坐下来的时候,挡住了麻黄的僧衣。
师父游方讲经的时候,无问就陪在身旁。因此他博学广识,慈悲普善,又深得无极师父的真传。
依圣境法典,赐名无问,字号子期。无需战功赫赫,也有万众敬仰,生来就是跨界行走。
无问从没问过师父自己的身世。但是,在他的黑发也长过膝盖的时候,师父郑重其事地和他谈了一回。
…………
师父的面前摆着一个盒子。盒子玲珑剔透,周围罩着金色的光芒。
“这就是阳光下的清露,无影无形,又无声无息,消失的快,孕育的也快。无问,打开来……”
无问行了佛礼,双手把盒子举过头顶,盒子很轻,仿佛并无一物。又拜了拜,方才毕恭毕敬地开启。
那盒子里,装着一片透明的蛋壳。虽看起来质地坚硬,却薄如蝉翼,与盒子一同,佛光闪闪。
“这是你的母体,你生就不凡,是佛顶天光下的一颗清露孕育而出。本就至善至真,又研习佛法多年,如今,你既已到了成大器的时候,就要把毕生所学,用去济世济仁普渡众生,做一名真正的跨境行走。”
无极师父的话就这样决定了无问的命运,也许这就是天意。有些人,生来就该有责任。有些人,则只是尘世的过客,来来去去,不留痕迹。
无问告别了师父,领命下山,一个人跨界跨境,辗转数日,为的是遇到有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