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夏的手冷得像具尸体。
齐不语将她拽出冰窟时,她腕上的锁链仍在滴血,那些暗青色的锈迹渗进冰层,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冷月的霜雪剑横在三人身前,剑身白光吞吐不定——那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七情剑气\",此刻正与血手判官残留的生死律令激烈碰撞。
\"还能走吗?\"齐不语撕下衣摆裹住苏半夏渗血的锁链,却发现布料刚触到锈迹就化为飞灰。
苏半夏没说话,只是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齐不语指尖一颤——那里没有心跳。
\"药王谷秘术……离魂渡。\"她惨白的嘴唇翕动,\"我现在……算半个死人。\"
血手判官的咆哮从远处传来,整片冰原开始龟裂。冷月突然挥剑斩向虚空,剑气撕开一道空间裂缝:\"走!去倒悬梯!\"
三人跌入裂缝的瞬间,齐不语右眼的\"盗\"字烙印突然灼痛。他最后回头一瞥,看见血手判官的红袍下爬出无数血蛭,那些蛆虫般的生物正在啃食他身上的符文——每吃掉一枚符文,判官的气息就衰弱一分。
***
倒悬梯的罡风刮得人皮开肉绽。
说是\"梯\",实则是千万根倒垂的冰棱,每一根都映着不同时空的碎片。齐不语抓着苏半夏的手腕向上攀爬,伤口流出的血滴在冰棱上,立刻被映照成无数平行时空的血雨。
\"还有三百丈。\"冷月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的发髻早已散乱,白发间缠绕着丝丝黑气,\"登上梯顶就能……\"
\"就能如何?\"
温润的男声突然响起,仿佛有人贴着耳垂说话。
最下方的冰棱突然扭曲,浮现出一张没有嘴唇的脸。那人穿着素白讼师袍,手持玉笏板,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幽火——无舌讼师!
\"私闯天禁,当诛九族。\"他轻敲玉笏板,空中浮现出金色律令。
冷月突然捂住喉咙,她的霜雪剑哐当坠地——剑身上的裂纹竟开始自动愈合,但每愈合一道裂纹,她眼瞳中的神采就黯淡一分。
\"他在篡改兵器记忆……\"苏半夏突然咳出黑血,\"我的银针……在遗忘救人的手法……\"
齐不语暴怒,光阴蝉振翅欲飞,却被无舌讼师一个眼神钉在原地。讼师飘然而至,冰凉的手指抚过齐不语右眼的烙印:\"盗天者,你可知自己犯了哪条天律?\"
玉笏板突然暴涨,化作千丈长的刑杖劈下!
\"铛——\"
苏半夏横跨一步,竟用腕间锁链硬接刑杖。锁链与玉笏相撞的刹那,那些锈迹突然活过来似的,顺着刑杖疯狂蔓延!
\"情劫狱的怨锈……\"无舌讼师首次后退,\"你居然带出了这种东西!\"
趁他分神,冷月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霜雪剑上。剑身白光暴涨,映出她眼底翻涌的七种情绪——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化剑!
\"我有七罪,\"她踏空而起,\"请你试剑!\"
七道剑光贯穿无舌讼师,却在他体内化作七朵黑莲。讼师抚掌大笑,幽火双瞳盯住冷月:\"好一个七情剑气,本官判你……\"
\"判你妈!\"
齐不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右眼血流如注,《窃天录》的殄文如毒蛇般缠住讼师咽喉。无舌讼师的笑声戛然而止,玉笏板上的律令文字开始扭曲——那些殄文竟在反向侵蚀天律!
\"你疯了……\"讼师的幽火瞳孔剧烈摇晃,\"篡改天律者……会被……\"
\"会被怎样?\"齐不语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老子连现在都敢偷,还怕你几句屁话?\"
苏半夏的锁链突然绷直,锈迹如瘟疫般覆盖整根玉笏板。无舌讼师尖啸一声,化作青烟遁入冰棱。最后一刻,他破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根本不懂……天律才是……救命绳……\"
冷月突然踉跄跪倒,七情剑气反噬自身。苏半夏想去扶她,却发现自己指尖开始透明化——离魂渡的时限要到了。
\"去昆仑镜。\"她突然抓住齐不语,\"只有那里能……重续魂脉……\"
倒悬梯顶端传来轰鸣,一面巨大的冰镜缓缓显现。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的倒影,而是万千被锁链束缚的修士,每个人胸口都插着一柄刻满律令的剑。
齐不语背起冷月,搀着苏半夏迈向镜面。在踏入镜中的瞬间,他听见无舌讼师最后的叹息:
\"很快你们就会明白……沉默……才是最大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