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济浩抽回染血的手臂,任由尸体轰然倒地,“既然知道在地底密室,那我们可以自己寻找。”
济浩垂眸望着空见的尸体,眼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厌恶,仿佛在看一团肮脏的淤泥。
至此,大雷音寺众僧尽数伏诛。远处围观的百姓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有人甚至跪地痛哭——这些年来被欺压的冤屈,今日终于得以洗刷。
济浩缓缓抬头,望向血色褪去的苍穹。
“师父……诸位师兄师弟……你们看见了吗?”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却在坠地的瞬间,化作点点金芒消散于空中。
就在这一刻,济浩忽然感到体内一轻,仿佛某种沉重的枷锁骤然崩断。周身佛光轰然暴涨,纯净的金色光晕如涟漪般荡漾开来,照亮了整片废墟。
......
众人踏入大雷音寺残破的殿宇,很快在倒塌的佛像后发现了通往地下的密道。
密室大门上,古老的梵文如锁链般缠绕盘旋,散发着禁锢之力。然而当地心水炎手中的赤印轻触门扉,那些符文顿时如遇烈阳的冰雪,瞬息消融殆尽。
密室最深处,一个消瘦的身影被铁链悬吊在石壁上。
“又来了吗?”
佛子的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他的琵琶骨被两根黝黑的铁钩贯穿,干涸的血迹在白衣上凝结成暗红的蛛网。
“我说过...宁死...也不会与你们为伍...”
他艰难地想要抬头,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凌乱的长发垂下,露出下面凹陷的双颊和苍白如纸的皮肤——那具身体,已经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化作尘埃散去。
沈云剑指一划,两道凌厉剑气破空而出,如银蛇般精准斩在佛子身后的玄铁锁链上。
“铮——”
金铁交鸣之声在密室中炸响,粗重的铁链应声断裂。佛子干瘦的身躯轰然坠地,激起一片尘埃。他艰难地撑开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
嘶哑的声音尚未说完,那具饱受折磨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彻底陷入昏迷。
济浩俯身查看,指尖触到的躯体轻得骇人,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他小心翼翼地将佛子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在捧着一盏随时会熄灭的佛灯。
离开幽暗的密室时,济浩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怀中人的重量,甚至不及他当年在寺中日常挑水的木桶。
解除封印的过程异常顺利。当地心水炎以赤印破开最后一道禁制时,佛子体内沉寂多年的灵力终于如春溪解冻,开始缓缓流淌。干瘪的肌肤渐渐充盈,苍白的面容也浮现出血色。
济浩掌心绽放温和佛光,将佛子笼罩其中。金光映照下,只见其周身萦绕着纯净的琉璃佛光,不染半分血煞之气——这与大雷音寺其他僧人形成鲜明对比。
“善哉。”
济浩眼中浮现欣慰之色,“大雷音寺虽堕入魔道,终究还是留下了一颗菩提种子。”
他轻轻拂去佛子额前灰尘,动作虔诚得如同在擦拭一尊古佛。
佛子的睫毛如垂死的蝶翼般颤动,在睁开眼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撑起身子,却在看清周遭环境后又颓然跌坐——果然还是在大雷音寺之中。
“诸位是......?”
嘶哑的声音里浸满警惕。
济浩向前一步,袈裟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枯云寺,济浩。”
“枯云寺?!”
佛子干裂的唇瓣颤抖着,突然扑上来抓住济浩的手腕,“快走!那些魔头若知道枯云寺仍有人存活......”
枯瘦的手指在僧衣上刮出簌簌声响。
济浩反手握住那双嶙峋的手,掌心佛光流转:
“放心,那些满身血孽之人被我等铲除了。”
他指向殿外——空空荡荡,却有着之前未有的平静。
佛子踉跄着站起,忽然听见有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地心水炎押着三个僧人踏入大殿,戒相三人额间青莲印记已然黯淡。
“这是......?”
“被封印的大雷音寺三圣?”
佛子倒退两步撞上经幢,经年未愈的琵琶骨伤口又渗出血丝。直到地心水炎将赤印按在戒相眉心,浮现的记忆画面才让他相信——那些日夜折磨他的诵经声,真的永远沉寂了。
暮鼓声里,佛子忽然跪倒在斑驳的“大雷音寺”匾额前。他颤抖的手指抚过上面干涸的血迹,那是十年前某个不愿同流合污的小沙弥撞柱明志时留下的。
“佛祖...”他对着满地残阳叩首,“您看见了吗?”
佛子的身体开始盛放金光。在金光之中,佛子背后浮现出淡淡的金纹——那是唯有历代佛门圣子才会显现的“梵天骨相”。
“天生佛骨?”
济浩眼中金芒微闪,露出一丝赞许,“倒是难得。”
他转身看向戒相三人,佛光在掌心流转,声音平静却不容抗拒:
“你三人,可还有话要说?”
戒相面如枯槁,眼中神采尽失。三人沉默良久,最终相视一眼,颓然垂首。
“今日不取你等性命,”济浩指尖凝聚出一枚古朴的梵印,“但也不能就此放过——要么放开神魂,容我种下魂印;要么......自废修为,永世为凡。”
戒相嘴唇颤抖,最终长叹一声,眉心亮起一点灵光。济浩抬手一点,三道魂印如锁链般没入三人神魂深处,随后化作一枚琉璃佛珠,悬浮于掌心。
“此印,便交予你了。”
济浩将佛珠递给觉明,“大雷音寺的因果,由你来续。”
觉明双手接过,佛珠入体的刹那,他周身佛光骤然大盛。抬头望向残破的寺匾,他轻轻拂袖——“大雷音寺”四个古字竟焕发金光,隐隐有梵音回荡。
地心水炎见状,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戏看完了,该走了。”
他随手一抛,炎帝印化作一道赤芒飞向孙辰。
“小鬼,谢礼。”
孙辰手忙脚乱地接住,再抬头时,哪还有地心水炎的影子?只有一缕灼热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