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瑶眉心微蹙,心中暗惊——不想双方嫌隙竟已至这般地步,几无转圜余地。
她略一沉吟,仍缓声道:
“叶宗主,可否详述缘由?”
此事若不明因果,她纵有调解之心,亦无从下手。
叶凡神色冷峻,将方才之事一一道来,语毕,目光如刃般直刺赵玉容。
云清瑶听罢,眉间寒意更甚,侧首看向赵玉容,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
“赵管事,叶宗主所言,可有半分虚假?”
赵玉容额角沁出细密冷汗,喉头滚动,终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云清瑶眸光一凛,周身气势陡然攀升。
“萧庄主既不在场,此事便由本宫主代为定夺。”
她声音清冷,却字字千钧,“莲花剑庄此番行事,确有不当之处。”
她环视众人,目光在赵玉容的身上稍作停留:
“按势力等级划分住所本无不妥,然——”
话音一顿,寒意骤现,“不该如此轻贱他派修士。这些三流势力虽不及莲花剑庄势大,却他们的负责人也都是一方宗门之主,虽算不上名动东极州,但也是跺跺脚能让他们管辖范围震动一番的人物。”
这番话可谓公允。这些三流势力之人,其实并非不满住所差异——修真界强者为尊,顶级势力享受优渥待遇,他们心知肚明也能接受。真正令他们愤懑的,是莲花剑庄那视人如草芥的轻蔑态度,仿佛他们不过是路边的野狗,任人践踏。
“云宫主教训得是,此番确实是我莲花剑庄失礼了。”
赵玉容连忙俯首告罪,姿态放得极低——莫说萧玉痕对云清瑶的心思人尽皆知,单是这位飘渺仙宫宫主的身份,便足以让他不敢有半分怠慢。
恰在此时,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清瑶所言极是,此事确是我莲花剑庄之过。”
众人回首,只见萧玉痕一袭白衣翩然而至,眉目间带着几分傲然。他身后跟着那名前去报信的剑庄弟子,此刻正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
“清瑶,许久未见了。”
萧玉痕温声问候,眼中柔情似水。云清瑶却只回以一抹疏离的浅笑,宛若寒潭映月,清冷得叫人难以接近。萧玉痕不以为忤,依旧含笑而立。
目光转向赵玉容时,他神色骤然转冷:
“赵管事,待宗门大会结束,自去刑房领五十锻魂鞭。”
“庄主!”
赵玉容闻言面如死灰,竟踉跄着跌坐在地。这锻魂鞭乃莲花剑庄三大酷刑之一,专伤修士神魂。莫说他仅有脱凡八品修为,就算是踏入圣境,五十鞭下去也非得去半条性命不可。
萧玉痕眸光一沉,威压如渊。赵玉容浑身战栗,终是颤声应道:
“属下...领命。”
萧玉痕这才将目光转向天算师徒、詹台明、夏侯严等人。他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拱手道:
“诸位,此番确是我莲花剑庄安排不周,萧某在此赔罪了。”
言辞虽恳切,身形却纹丝未动。那双含笑的眼眸深处,分明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疏离。
“还望诸位给萧某一个薄面。”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定当让各位...满意而归。”
叶凡冷眼旁观,心中冷笑。这位萧庄主嘴上说着道歉,骨子里的傲慢却掩都掩不住。那纹丝不动的身形,分明在说:能得我一句道歉,已是尔等莫大的荣幸。
叶凡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风罡崖上那一幕在脑海中闪回——萧玉痕居高临下的冷笑,刺骨罡风撕裂血肉的剧痛,以及...坠落时那刻骨铭心的屈辱。
体内灵灵气不受控制的开始翻涌,在经脉中疯狂奔涌。衣袍无风自动,周身三寸内竟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气旋。
“师弟?”
慕容拓海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余光扫过叶凡紧绷的侧脸,又望向不远处谈笑自若的萧玉痕,瞬间明悟。宽大的袖袍下,俨然是准备随时出手。
萧玉痕眉梢微动,似有所感地侧首望来。他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如寒潭般深不见底。
“这位想必就是天玄宗叶宗主?”
他声音温润如玉,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久闻叶宗主少年英才,行事沉稳老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话语表面恭敬,实则空洞无物。就像在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客套话,连语调都刻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平和,既不显得热络,也不会太过疏离。
叶凡清楚地看到,萧玉痕说这话时,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那双眼眸就像两潭死水,映不出半点真情实感。
萧玉痕笑意不减,状似关切地问道:
“不知令师叶不凡此次可会前来?当年我二人意气相投,堪称莫逆之交。岁月如梭,倒真有些怀念故人了。”
言辞恳切,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那所谓的“莫逆之交”,不过是为叶不凡手中的东极碑罢了。
叶凡冷笑一声:
“我从小就跟在我师父身边,却从未听他提及过萧庄主。”
他直视萧玉痕双眼,一字一顿道:
“想来,二位的情谊未必如庄主所言那般深厚。”
场中气氛骤然一凝。萧玉痕面上笑容微僵,眼中寒意乍现又隐。不过转瞬,便又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岁月无情,许是叶兄贵人多忘事。”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袖中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三分。
萧玉痕轻击双掌,数名剑庄弟子应声而来。
“来人,带诸位贵客前往新安排的住处。”
他转向云清瑶等人,拱手一礼,“先前被安置在偏院的各派负责人,也一并重新安排。”
日光斜照在他俊逸的侧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近日庄内事务繁杂,恕萧某先行告退。”
他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庄中弟子,定当让诸位宾至如归。”
说罢,衣袂翻飞间已翩然离去。众人面面相觑,既已得此安排,再提离去反倒显得不识抬举,只得随引路弟子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