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归云温声细语地说了一下午好话,见辛思鹭语气好转,也愿意吃饭,自以为已经哄好了她,在辛思鹭睡着之后,拿了几本书架上的书,走出密室下了山。
“美其名曰为我的安全着想,却不愿陪我一起留在这深山老林的地底下。严锊,他倒是和你一样虚伪啊。”
本该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女人嘲讽的冰冷嗓音。
辛思鹭慢慢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仗着我看不见鬼魂,和他联手骗我,会让你觉得很解气吗?”
“我知道你在这里装缩头乌龟,你我青梅竹马长大,从头到尾你都在逃避,我未嫁时你说配不上我,选择了上战场争军功。我成了皇后,甚至太后,你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助我,后来我败走,你也不愿承认我与你的婚约,便宜是一点没少占,我身上的骂名也是一点都不沾,严锊,若说心计城府,谁能有你厉害?”
话音落下,房间里依旧静地只能听见空调运作的呜呜声,仿佛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辛思鹭望着地面的瓷砖,目光放空。
“我早就同你说过,我和袁郎为了长生不老已经倾注了许多心血,要么你就杀了我,断了我的念想,要么你就助我一起成就四灵阵,作为补偿,余生我会跟你像夫妻一样恩爱。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可你呢,你明知道我最厌恶老去,还要对着你女儿念那句诗。是不是因为她长得越来越像我,所以你也要效仿我那个恶心的父亲,在我死后,用更加年轻的女儿当做续弦?”
与地面并不相通的屋内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书架上的书页哗哗作响,辛思鹭感觉自己额头落下一阵凉意,借着眼前出现一片昏暗的荒芜沙漠,在遮天蔽日的黄色沙尘中,一位身穿盔甲,站得笔直,如同一把利剑的将军朝她缓缓走来,单膝跪在她身前。
他握住她的手,将粗粝的面容贴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上,沉痛道:“不是,思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辛思鹭知道这是变成鬼魂的严锊为她制造的幻象,也证明严锊确实一直在程归云身边,旁观着她和他的后代互相演戏。
如果辛思鹭不用女儿刺激他,他恐怕还要继续伪装下去。
程归云选择把她囚在黑甲山,而非潼丘村的时候,辛思鹭就猜到潼丘的白虎灵阵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她突然的昏睡不醒,估计也是因为三个阵的内核都不在阵中,分散天运的压力全数倾轧在她一人身上,她的灵魂承受不来。
“当时是院中桃花凋谢而生出的感慨,教湘儿背了那句诗,并非暗指你老去的事。”
辛思鹭抽出手扇了他一耳光,将他的头打偏开,落了满脸泪,梨花带雨:“我不信,都是你的借口。她未出生时,你眼里只有我一人。她出生后,你便整日抱着她,哄着她,凡事都先紧着她,随后才想起我。”
“我疼爱她只是因为那是你为朕生的女儿!我以为终于和你成了一对真正的夫妻,心中欢喜过甚,才一时忽视了你的感受,绝不是你父亲那般龌龊心思!都是误会,我若知道你心里会产生芥蒂,定会把她送到别院,不让湘儿在你眼前出现。”
辛思鹭闭上眼,摇头:“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严锊。因为嫉妒她,我换的第一个容器就是你女儿严湘。”
严锊猛得抬头看向她,坚硬笔直的背脊有一瞬间的震颤,愕然失色呆立不动。
辛思鹭看见他的反应,眼神哀切地大笑起来,越笑越疯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不经意的一句诗,会让你的妻子和女儿反目成仇对吧,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应该早就知道我就是这样事事都得做到极端的人。既然你喜欢她的年轻,我便要夺走她年轻的身体,她本来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我所用也是天经地义。”
“思思…她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
“我如何?我不怕你恨我,我同样也恨你,你现在帮的程归云是我用严湘的身体和一个姓程的男人留下的后代。归根结底你还是在帮严湘,依旧没偏心我。从头到尾陪着我遭世人唾骂的只有袁梧,顺我心意的只有袁梧,冒着遭天谴的代价为我留下四灵阵的也是袁梧,你却趁他病重杀了他。”
“严锊,不管你和程归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对你失望透顶了!”
辛思鹭话语里说着恨,充满泪水的眼里却没有恨意,只有不甘和倔强。严锊却仿佛能从她因为情绪激动到略微扭曲的皮肉底下看见一个高傲的不肯低头的灵魂。
严锊幡然醒悟。
不,她不恨他,她只是在气他总是不肯像袁梧一样坚定地选择她。
严锊站起来,将女人用力拥进怀里,不住道歉:“思思,我知道我错在何处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你的阿锊定不会让你再失望!”
辛思鹭用力推他:“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我恨你!听不懂吗!严锊,本宫最恨的就是你!”
“不行,你不能恨我,你需要我!这世上只有我知道程归云的谋划,只有我能帮你自由,思思,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帮你!”
辛思鹭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闭嘴!休想让我再信你们一句鬼话,这个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我就会掐死他,我会和程归云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如愿!”
她闭上眼睛躺下去,把被子拉高了蒙住脑袋,捂住耳朵,这样就再也看不见任何有严锊存在的幻象,也听不到他的辩解。
压抑的哭声在被子里响起,严锊一阵心痛,内心弥漫着无止尽的懊悔。
没错,他后悔了。
但程归云不知道,他正在袁家老宅里翻看袁氏先祖留下来的各类道术秘技。
说是一条船上的人,袁佶这老东西却偷偷藏私,除了让他们继承法脉,学点皮毛之外,其余的似乎只教了点皮毛。
袁佶当初教学的时候说,镇宅兽不能离开守护的宅邸,那白柳琉身旁那条随意移动,还听她号令的大蛇是从何而来?
密室里和镇宅兽有关的旧书里只记载了镇宅兽召唤和驱散的方式,以及如何保证召来吉兽的概率更高,并没有程归云想要的答案。
管家敲了敲门,说道:“家主,有个年轻人在咱们宅子边鬼鬼祟祟地偷看,我把他抓来了,您去见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