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的夜再次来临,小黑蛇歪歪扭扭地从门口进来,被一只修长的手从地上拎起。
“还知道回来。”辛宥上下掂了掂它:“唔,你又变沉了,这几天在唐叙严那吃的不错。”
短短从他手里滑落,很快爬上窗户,在上面探头探脑。
辛宥飘过去,往外看了半天,才发现花坛底下坐着的人影。
“那是谁?”
短短张开口,合上,吃了一口空气。
辛宥看懂了:“哦,唐叙严。”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之人安静的睡颜,低声道:“你帮我守一会,我出去看看他。”
短短点了下脑袋,它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小蛇了,腰身足足有女生手腕那么粗,圈起来盘在床边的桌面上,能把上边都占满。
辛宥穿过窗户,俯冲而下,落在医院之外地面上。
他仰头望了一眼医院的高楼,夜空闪烁的星辰似乎也降落在眼底。
这是第一次,辛宥毫无阻碍地从一个建筑里出来,那些有形无形的墙壁,都对他没有效果了。
他唇角微微扬起,心底徜徉着几分自由带来的雀跃,走向唐叙严,主动与这位师兄搭话。
“她已经睡了,你不去休息,坐在这干什么?”
唐叙严正好吸完一根烟,烟雾吐出,隔着三四米将烟头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在这更好思考。”
辛宥看见他吐出来的云雾,眉梢慢慢扬起来:“我在电视上看过,吸烟有害健康,而且把烟吸进喉咙里不呛吗?”
唐叙严看着面前这只,形象如同出土文物一般的男鬼脸上认真求知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回答:“不呛,味道不错,改天烧给你,你试试。”
辛宥摇头:“算了,吞云吐雾的样子看着不怎么聪明。”
唐叙严:“……想吵架直说。”
“不想吵,我们俩要是吵起来,白六会为难。”
辛宥低头,抿着唇笑起来,自顾自地高兴:“她对我很好的。”
唐叙严冷哼一声:“她不止对你好,她对每个需要帮助的人和鬼都很好,你别自作多情。”
辛宥笑不出来了,转过头幽幽地盯着他:“……还是吵一架吧。”
尽管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为了某个人的安心,还是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的模样。
唐叙严将长腿伸直,望向高楼:“我得走了,去我父亲身边。”
“哦。”
“本来想找个人替我照顾她,但刚刚想了想,她可能还会反过来照顾别人,除了给她增加麻烦没有任何用处。”
“嗯。”
“我师妹说你能保佑她,这事最好是真的,而不是她为了留你在身边找的借口。”
“哼。”
唐叙严火了:“你小子!”
辛宥抱着手臂,抬眸,轻飘飘道:“唐叙严,你平时对我没有这么啰嗦,听着像是你要一去不回了。”
唐叙严熄了火,伸手又拿出一根烟:“我的道术学的不如她,或许是要一去不回了。”
“那你应该跟白六当面说这些。”辛宥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点烟:“你想让我替你传话,我可以帮你,但你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哦?什么后果。”
“她会去找你,不管你在哪,白六说过,与其愁眉苦脸地坐以待毙,不如打起精神,用所有的努力去改变结局。她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等着你的坏消息传到她耳朵里。”
唐叙严微微怔了一瞬,旋即放下手,任烟头在手间明灭。
他低下头,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良久才开口:“是她的风格。”
“所以,唐叙严,放下你的不安和担忧,直接向白六求助吧。你不是也说过了,你的道术学的不如她。”
唐叙严不屑地说:“你才和她认识多久,就自以为是地教我做事?”
辛宥没好气道:“我在用我自己的经验好心劝诫你,不听算了,我回去了。”
他的身影如一抹青烟消散,在病房的窗前重聚,瞥了一眼楼下仍然坐在花坛边的男人,冷哼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自以为是。
他阖上双眼,放空思绪,进入假寐状态。
第二天一早,唐叙严眼底带着青紫,和早餐一起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和辛宥的目光在空中电光火石般碰撞过后,迅速分开,仿佛产生了某种无声的约定,谁都没有提起昨晚那短暂的交谈。
普通人伤筋动骨可能需要休养几个月,白柳琉一周不到就已经感受不到明显的疼痛,如果不是医生再三警告,她甚至打算立马出院。
唐叙严帮她拧开装豆浆的保温壶,递过去:“你的银行卡明天就能用了。”
白柳琉眼睛一亮,露出失而复得的笑容:“太好了,里头还有三百万呢。”
赚了钱用不了多可惜。
唐叙严似乎也感染到这份快乐,跟着勾起嘴角:“不错,年纪轻轻就成了百万富翁。快到你生日了,这几年欠你的生日礼物师兄下次一起补上。”
“好啊,你的也是。”
生日礼物。
辛宥默默记下这个词,放在今天的三个问题里面。
唐叙严犹豫再三,在旁边那只男鬼催促的凝视中开了口:“师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他在黑甲山这几年,除了查出鹭岛的讯息,还不忘在袁家人身边安插眼线。
几百年的改朝换代后,黑派道门并不像古时候那么兴盛发达,一旦风头过高便会引起执政者的排斥,以各种名义围剿堵灭,能留存下来,并且精通道术的道门的少之又少。
尽管黑甲山养鬼,利用道术改命,邪术杀人等行为很厉害,但很明显是邪门歪道,他们不能大肆传播自己的道术,否则会引起社会的仇视和针对,所以黑甲山道门的法脉只会传给袁家子弟。
其他道门,例如清虚观之类的,大多只懂一些风水,卜卦,驱邪的皮毛。他们挂上黑甲山协会的名号,就是为了进去蹭一份红利,从富商那赚点小钱。
让他们别阻碍袁家做事可以,但让这些道门帮忙杀人,尤其是像唐荇这样家世显赫,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便过于勉强了。
所以当眼线说袁家家主袁佶离开了黑甲山的时候,唐叙严立马能猜出来对方的意图。
与其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推倒一个仅次于凤仪集团,仍然在冉冉向上发展的商业集团,不如直捣黄龙,杀死唐荇,摧毁天蓝的大脑。
唐荇送唐叙严去白云观,图的就是在对方再次想要拿捏他命脉的时候,能够有一个可靠的盾牌在前方抵挡。
可是唐叙严心里并不踏实,他怕自己会辜负父亲这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