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瑰发完这一长串话,截图转发给另一个人,她的耳机里响起唐叙严的点评:“通风报信的气味不能更明显了。”
“这还明显?你看我的话题衔接的多自然。”
蒋如瑰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天生的影后,毫无表演痕迹。
“回了回了!表哥,白六六说谢谢!”
“还有别的吗?”
“没了。”
耳机那边安静了片刻,响起唐叙严清晰的叹气声:“她发现了。”
蒋如瑰一头雾水:“哪里?”
“她说谢谢,说明她已经清楚你找她聊天的目的,不打算跟你再废话,要结束话题了。”
“啊?”
蒋如瑰回味了一下“谢谢”这两个字,感觉好像真是唐叙严解释的那么回事。一般人不管听没听过黑甲山,总会顺着这个名词再聊几句,而白六六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她慌张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能说点什么补救?”
“多说多错,既然白六懒得跟你戳破这层窗户纸,你就继续装傻吧,只要她能及时离开裕尧就好。”
白柳琉关掉手机,在荒郊野外里安静地思考了一会,转头看向短短,忽然起了聊天的欲望。
“短短,我好像也挺记仇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中控台上趴着睡觉的短短睁开了眼。
“我师父对每个人都说,女孩心静,更适合学道。吕道长不一样,我师父不在的时候,他把我叫走,问我是不是生理期,是的话就不能进观,女子污秽的血气会冲撞神灵。”
白柳琉皱眉:“歪门邪理,他一身血肉不是从女子体内分离出来的吗?怎么不说他自己污秽?不是看在他是我师父朋友的面子上,我肯定要打他一顿,再把我的高中生物书拿出来给他好好上堂课。”
太长的话短短理解不了,它已经在辛宥那习惯了这种状态,知道这种一长串的话并不需要它回答,眼睛重新合上了。
白柳琉说完,因为陡然接收到物是人非的真相而起伏的心湖平静了许多。
她直起腰背,发动车子,朝着裕尧市区开去。
晚上十点,清虚观最后一批游客走出大门,朱子轩在侧门前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他等待的那个人,从道袍缝制的口袋里拿出他的老年机,拨出一个号码。
一听就是智能手机自带的铃声在不远处响起,白柳琉从黑夜里慢慢走进他的视线,手上抱着一箱名酒,背上背着个小黑包:“不用打电话,我到了。”
朱子轩小跑下台阶:“哎哟,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重吗?哥帮你拿。”
白柳琉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说:“我不好空手去见吕观主,让我自己拿着吧。”
“行。”
其他的道士们下了班都回家了,白天人流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的偌大道观,到了黑夜寂静空旷,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风穿过走廊带出回音,昏暗灯光下,高大的神像慈眉善目,一个个垂着眼,目送着从他们身前走过的两道人影。
朱子轩说:“扩建之后,观里多了些新徒弟,大家都回自己家住,要么在附近买了房子,原来的宿舍改成了休息间。对了,白六,白云观倒了以后,你的几个师兄还在做道士吗?”
白柳琉思忖了一会回答道:“没有,全都改行了。”
“哦,那真可惜,现在信道的人越来越多,我这种学艺不精的道士看一次风水的出场费都得这个数。”
朱子轩竖起五根手指,得意地晃了晃。
“你师兄要是投奔清虚观,肯定能赚更多。”
白柳琉低头不语。
不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投奔清虚观。
朱子轩把她带到休息室门口,心情愉快:“白六,哥哥在观外跟师弟吃烧烤,一会你结束了打电话给我啊,我送你回去。”
休息室里炸雷般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朱子轩!你很闲吗?吃饱了滚回家去!”
朱子轩笑容顿收,畏惧地看了一眼亮着灯的房间,不敢再说话,朝白柳琉挤眉弄眼,走之前指了指手机,意思是有事打电话。
白柳琉点了点头。
朱子轩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观里只剩她和屋子里的人在。
她弯腰把箱子放在门口边,拍了拍手上的灰, 放进防晒外套的口袋里,围着改造成休息室的小平房随意走了一圈,悠闲地像是在自家院子里饭后散步。
过了一会,屋子里的老人等得不耐烦了:“白六,你怎么不进来?”
白柳琉说:“您出来吧,不是说要亲自给我演示施术手法,里面怕是施展不开。”
吕观主怒不可遏:“你这是求问的态度吗?居然在我面前摆架子!”
“晚辈不敢,可吕观主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客人,何必邀请我来见面,我近几日血气冲天,怕是会连你的客人也要一起冲撞。”
她这段话说的平和淡然,屋子里的吕观主却惊讶地看向了身边从未出声的男子。
她怎么知道还有别人?
吕观主隐约觉得她的话语有些耳熟,却记不起在哪听过,他清了清嗓子:“你只管进来,屋子里的客人只是我在本地的朋友,许久未见,随意聊聊,不会妨碍你学术。”
白柳琉心想自己只是随口一诈,没想到屋子里还真藏着帮手。
“您若是抽不出空出来教学,晚辈也不打扰您和几位客人夜聊,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拜访。”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人的身影背着光走出来,冷冷地说:“你倒是警惕。”
他不过二十来的年纪,长相普通,穿着打扮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但眉眼间的几分凌厉和浑身上下沉着冷静的气质足以让人心生警惕。
道家修炼讲究静心,一个人的心越静,念力越专注,把符箓道术的力量发挥到最强。
像谢璟那种浮躁的人,一激就上蹿下跳的,根本学不了道,
而面前的男人一出现,白柳琉便知他实力不凡。
她联系上脑海中已知的线索,了然道出:“你姓袁。”
“不错。”男人并不惊讶她能一见面就清楚自己的来路,这个女人的确有几分本事。
他的目光放在她身后的黑色背包上,问:“你把墓碑随身带着?”
白柳琉抿唇不语。
男人当她默认,点了一下头,缓缓走出屋子:“也好,省得今晚再多跑一趟。”
他并指竖于眉心,默念咒语,清虚观后院里忽然起了一阵阴风,吹乱了白柳琉的发,也卷走了草木间的虫鸣,这一片天地彻底万籁俱寂。
白柳琉的身后,出现了几道令她脊背生寒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