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的家,大门在东南角,从大门进来,迎面是迎门墙,迎门墙是砖砌成的,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这福字以前是红色,如今已经掉色。如今人们再建迎门墙,往往会贴瓷砖,瓷砖拼接出来的图啊更加漂亮、美观,还不易掉色。
绕过迎门墙,是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放着锄头、耙子等农具,还有一些旧化肥袋子、浇水的塑料管子、猪饲料,等等。如今,这些东西都被归置在一起,腾出的地方将放从主屋搬出的各种东西,比如床、桌子、沙发等物,此外,空地上还挤了一张单人床,盖房期间,爸爸会在这单人床上休息。
棚子的西侧是整个院子的西南角,厕所在这里,爸爸曾请过一个风水先生,那老先生说,把厕所建在这里,可以让家里生财,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的日子还是紧巴巴的,不知财在哪里。风水上的事情,盼盼不懂,但尊重,或许,不把厕所建在这里,家里的日子会更紧张吧。
厕所的旁边,也就是院子的西侧,并排着砌着两个猪圈,这是爸爸常常忙碌的地方。
猪圈前方有一块用砖围起来的小小空地,里面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是盼盼家的小小菜园子。盼盼中考完那年,猪跑了出来,钻进这小菜园子,祸害了里面的瓜果蔬菜,那天,爸爸狠狠的打了盼盼,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四年,盼盼如今想起,仍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
今年,这里仍旧种了一些瓜果蔬菜,不过,大概率是长不成了。盖房需要很大的空地放置沙子、水泥、砖等物,这个地方很快就要被占用。
在盼盼的老家,盖房的施工队又被称为“盖房班子”,每个盖房班子往往由一个“头儿”带着二三十人组成,这些人又分为大工和小工,大工是指泥瓦匠这些手艺人,这些人都是有些技术的,他们主要负责砌砖、铺瓦这些工作。
小工是给大工打下手的,干的都是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比如和泥、搬砖、把和好泥和砖头递给大工、搭建脚手架,等等。
分工不同,工资待遇也不同,大工的工资往往比小工的工资高出百分之五十左右,但盖房班子里没有轻松的活,无论是大工和小工,挣的都是辛苦钱。
大姨夫也是泥瓦匠,是一位干活认真、很受人尊重的大工,听说大姨夫说,他年轻时,为了当泥瓦匠,是正式拜过师的,拜师时还插了香、磕了头,拜师成功后,很认真的跟着师父学了一年,经师傅点头才出师。
大姨夫凭借这项手艺活,养活了一家人,包括妹妹小昭。
盼盼曾和姐姐一起感慨,一年的学习,换来多年的高工资,大姨夫这项手艺学得真值!
姐姐出去打工后,盼盼知道了,自己的老家属于贫困县,即使是大姨夫这样的大工,也挣不到多少钱,如果大姨夫出去打工,会挣更多,但出去打工,则要背井离乡,生活总是这样,很难两全。
盼盼回家后的那几天,大姨和大姨夫频繁的来盼盼家,他们和爸妈商量新房如何建。
大姨和大姨夫建议爸妈盖楼房,安安马上该上初三了,如果以后不上高中,那么,很快就要说亲,盖楼房的话,提亲时有面子,更容易促成安安的婚事,结婚以后,楼上楼下,小两口和公婆都有自己的独立空间,行动也会方便很多。
爸妈对大姨和大姨夫的建议也很心动,但怎奈囊中羞涩。
大姨夫又仔细的和爸妈一起算预算:拆房、回填土、打地基、混凝土、沙石、钢筋、水泥、人工,等等,一项项的算过,很快得出结果:手里的钱和预算实在是差太多了。
爸妈陷入了两难之中,安安的年龄不等人,过几年给弟弟找对象时,如果没有房子,那是万万不行的,家里也很难在几年的时间内攒钱再建一栋房子,也就是说,目前这间房,必须考虑到弟弟结婚后如何住的问题。
建平房的话,会省一些钱,以后也能住得开,只是没有楼房那样舒服了。
爸妈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建平房。爸妈说:“建平房的话,足够住了,安安结婚时,焕焕和盼盼也都出嫁了,我们老两口住东屋去,整个新房都可以给安安小两口住。”
爸妈的考虑中,没有焕焕和盼盼单独的房间,但盼盼什么也没说,她知道,在村里,父母首要的责任是为儿子娶个媳妇,为儿子以后的生活提供一些基础为物质基础,对于女儿,他们的责任是把她们抚养长大,看着她们嫁人。他们不是不爱女儿,而是,以他们的能力,实在是无法为女儿筹划更多。
房子的方案很快定了下来,那天,姨姨和姨夫临走时,拿出了一沓钱,一边递给盼盼爸爸妈妈,一边说:“这些钱你们先拿去建房,这钱我们不着急用,等有钱了再还,不要压力太大。”姨夫还说:“我去和我们头儿说一下情,让他宽限一下工钱。”
这一幕让盼盼很感动,这就是老家的亲情,他们可能没什么大的能耐,但当亲人遇到难关,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
要拆房了,盼盼和爸妈开始把主屋的东西往外搬,房间被清空,很快,请的挖掘机来了。这次拆房和曾经配房被强拆是如此的不同,那配房是一砖一瓦的慢慢拆,好让围观的人看仔细,以起警示作用。现在,在一阵轰鸣声中,砖瓦、房梁应声而倒,灰尘随之而起,灰尘再次落下,一切归于平静,盼盼一家人来不及感慨什么,便忙着收拾那些已经不能被再次使用的砖、瓦、木头等物。
盖房班子很快来了,他们开始打地基,做新房的各种准备,盼盼俨然成了工地的一名小工,哪里需要哪里搬,有时收拾杂物、有时喂猪、有时做饭、有时像一个真正的小工一样,搬砖、和泥……
忙忙碌碌的盼盼,很快等来了高考分数公布的日子,盼盼考得很不错,分数线远远的超过了一本线。
班主任靳老师很高兴,问她报哪些学校,靳老师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在985的学校里选。盼盼知道,这样的话,靳老师会有奖金,但盼盼看着那些学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犹豫了:这也太冒险了,今年她是不敢再冒任何一点风险的。
而且,她已经想好了,她不想随随便便的被调剂到不喜欢的专业。她有两三个老同学,去年都学的国际贸易专业,她听他们讲,这个专业主要学如何和外国人做生意,据说毕业后收入还不错,盼盼很心动,她英语不错,也想学这个专业。
盼盼很快选了几所学校,她的第一志愿是北京的一所211大学,北京名校多,这所学校不起眼,靳老师知道盼盼选的学校后,有些遗憾,他试探着问盼盼:“你真不考虑其他的学校?这个学校也挺好,但你的分数多少有些可惜。”
盼盼有片刻的犹豫,但她很快回复老师:“就这样吧,不改了。”
不久,盼盼如愿被第一志愿第一专业录取,准大学生盼盼,继续在家当小工,忙来忙去的干着各种杂活。
今年雨水多,预计一个多月建好的房子,一直建了两个多月,直到盼盼快要开学,房子终于封顶。
只可惜,爸妈已经欠不少账,实在没有更多的钱去装修,甚至,买门窗的钱都不够了。
房子没装门,只挂了一个门帘,窗户只简单的用窗纱拦住蚊蝇,地面也没硬化,不过,新房,虽然没有装修,那也是新房,走进去,让人心情舒畅,涌起对未来生活的美好向往。
盼盼一家就这样收拾了旧家具,搬进了这没有装修的新房,不久,盼盼告别家人,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开启了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