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首领看着车窗怔怔出神。
华夏族的唯才是举，早在先前他就有所耳闻。
这次见了这个马夫他才明白，这一套不是说来听的，而是真正落在了实处。
一直到五亭丘外，马车停下。
车内的两位君主都没有开口。
“大人，到五亭丘了。”车外传来马夫的声音。
几人下了车。
牧首领看着不远处小丘上，负责接待的华夏官员，把心里的担忧抛到了脑后。
田首领初次来，华夏族的接待仪式让他连连称道。
“田君可还以为华夏族只是有些奇技淫巧的蛮族吗？”
在亭内小憩后，侍者引着四人朝山下走。
半途上，牧首领悄声问道。
田首领笑而不语。
只是一个郊外慰劳看不出什么，但可以断定不是蛮族。
至于有没有亲家夸的那么秩序井然，还得再……看看。
远远能望见宽敞的大路，连片的屋舍。
清澈的水、金色的田。
沿石阶向下，来到山脚。
几辆装饰不一的马车候成一列。
有的看起来金碧辉煌，有的则仅为木头构件，朴实无华。
“牧首领您这边请！”侍者引着牧君还有其下属。
“吾等一起来的！”牧首领站着不动。
“上君，不同规格的马车用于接待不同的贵客。”侍者解释道，“田君会有马车接应的。”
看着田君投来放心的神色，牧首领才跟了侍者走。
另一边。
“一个卫士也不让带了？”田君见侍者将他带到最朴实的马车前，又听到侍者的要求，忍不住出声。
“这马车里头装饰奢华，只用于接待君主。”侍者解释一句，看对方仍然黑着脸，忍不住道，“上君您放心，即便您带着上百卫士，我族要害您也不是难事。”
看着站岗的士卒，他们人人穿着皮甲，手执兵戈。
“卫士一会去客馆候着您。”侍从又道。
田首领见那边牧首领两马拉着的豪华车子已经动了，他的亲随也留在原地，冷哼一声上了车。
上了车就发现，这车内也放不下第二人。
一个年轻侍女跪坐次位，正捧着壶斟茶。
“上君您坐稳后，就能出发了。”侍女奉上茶杯，柔声道。
先前坐的四人马车相对逼仄，放不开手脚。
座位也没有现在这个软和。
车内馨香淡淡，杯中水汽腾腾。
侍女倒完茶就安静跪坐一旁，低头不语。
“走吧。”他发话。
侍女对着车外吩咐，马车徐徐而动。
舒适！
毫无不适感，比先前马车要强太多。
如果说先前那个是为了赶路，这架马车就是单单为了享受。
目光自风吹起的丝绸珠玉窗帘收回，落在侍女身上。
牧首领说起过，华夏族的侍女不用奴隶，用的是庶民，是一大怪事。
个个都是清白人家姑娘。
还有一条由来已久的规矩，不论那侍女多么娇俏可人都不能乱动心思。
他看了看，自对方身上收回目光。
他先前还暗自嘲笑那些做客的人，怎么会乱动心思。
见华夏侍女衣裳做成这样，怪不得……
他又想，北方侍女穿的保守，却随便处置。
华夏族侍女穿的凸显身段，却不许染指。
怪哉！
马车自天府广场停下。
连绵的伞盖下，一个个都是穿着丝绸的君主。
他们捧着杯子几个几个站在一起，说着闲话。
车门打开时，几乎所有人都投来目光。
田首领听到他们的议论，说他是新来的。
余光瞥见载牧首领过来的马车，田首领并没有什么被轻视的感觉。
他只是初次来，以后也能坐上那样的。
可自己这个已经极为舒适，对方那个又是什么体验？
他不由想。
牧首领本就是南部诸侯。
领地与东部的田部落领地毗邻。
双方又数代交好，这一代才结为姻亲。
“这位是吾的亲家，田部落田君！”牧君领着田首领到了一处圈子，朝着几人介绍。
其他几人听说田首领是东部来的，一个个热切的迎了上来。
田首领一一见礼，很快就跟众人聊到了一起。
自份额聊到生民，自贵族聊到奴隶。
“诸位为了份额一事头疼，争相许以厚利，何不订立盟约，统一价码？”田君听了半天，问出了满腹的疑惑。
其他几人闻言都变了脸色。
“田君慎言！”
“是呀！”
几人四处环顾见没人看过来。
“份额少，诸侯多，君不要有的是人要！”
“再者说，谁能保证订立盟约后众人都一条心？万一有人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此外这份额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据吾等所知，便有提高了份额等级的，也有因为处事不当降了份额的。”
几人严肃的神色让田君心惊。
他觉得，再多说一些，几人就要拂袖离开了。
“君也穿着丝绸衣裳，得来价值不菲吧？”
“要知道，自华夏族得的份额，才是天下最便宜的。”
田首领连连称是，直言自己刚才是一时想不开。
“看那位！”有君主偷偷示意苏毅身边一个君主，“着方纹紫绸者乃庸地君主。”
“先前领地小而部众寡，如今因为华夏族份额的缘故，南部诸侯谁敢小视？”
“不对吧？吾……听说，庸君跟华夏君有更深的盟约，他获得的不仅仅有份额，吾怀疑……”那君主压着嗓音，“庸君早已暗中效忠！”
“是吧！吾也有此怀疑！不然以庸地的财富，如何能获得上等份额。”
“……”
众人说着，看向最大伞盖下与大首领们谈笑的庸君，心思各异。
“又有马车来了。”
见是四匹马拉的豪华马车，有人惊叹，有人好奇。
马车上下来的是嘉首领。
苏毅亲切的上前几步迎接，两人寒暄罢，并排走到伞盖下。
“多亏嘉君以身入局，才能成我大计。”苏毅感叹道。
“若非上君扶持，吾嘉部落社稷早已倾覆，哪有今日？”嘉首领不敢居功。
“永君没来？”苏毅望着马路。
“他最近染了寒疾。”
“君回了嘉地一定代我探望！”苏毅蹙眉，“华夏族有治疗寒疾的妙药，也捎去一些。实在琐事繁多，离不开，不然一定亲自探望。”
“巧了！”嘉首领道，“临行前，永君亲口拜托吾向君问好。”
“说若不是疾病困扰，一定来天府面见上君，也能借此品尝佳肴。”
“是这样！”苏毅放下了戒心。
他还担心永首领这边出了状况。
如今与华夏族达成深度盟约的部族没几个。
永部落算一个。
若其反水，将联盟之事捅出来，虽然改变不了大势，也足够他头疼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