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的沸腾声在耳膜炸响,苏刑坠地时的冲击力被叶清璃的尾羽缓冲,却仍震得他喉头一甜。井底并非想象中的暗流涌动,而是一片悬浮着青铜碎片的虚空,十二道妖将虚影如星斗环绕,每尊虚影的掌心都托着半盏引魂灯。
“清璃!”苏刑接住软倒的少女,她的狐耳已缩回,颈侧的锁魂印泛着灰败,方才被护法贯穿的左肩还在渗血,指尖的红莲纹路几乎褪成透明。叶清璃勉强睁开眼,血珠顺着睫毛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触目惊心的痕迹:“别管我……先激活刑天殿的……”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震动,幽冥殿护法的法杖破开水幕,十道鬼面刺客尾随而至。苏刑后背抵上冰凉的青铜碎片,碎片上刻着与他掌心相同的黑莲,这是刑天殿的阵眼。叶清璃的血滴在碎片上,竟让黑莲纹路逆向转动,原本悬浮的妖将虚影开始倾斜,引魂灯的火苗摇摇欲灭。
“人柱归位之时,便是妖将献祭之日。”护法的面具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爬满咒印的半张脸,“当年斩鬼司偷走双生胚胎,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他抬手召回法杖,十二道鬼面咒光突然注入叶清璃体内,她颈后的“灯”字印记瞬间亮起,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被悬空拽起。
“放开她!”苏刑的断剑本能地斩向咒光,却在触碰到叶清璃时自动崩裂。黑莲纹路疯狂游走,他这才惊觉,叶清璃的锁魂印早已与他的三阴锁魂印形成命线,此刻咒光的侵蚀,正沿着命线啃噬他的灵根。
剧痛中,苏刑想起密室石墙上的“共生血契”符文。他咬破舌尖,将黑莲血珠按在叶清璃眉心,另一只手抠开自己锁骨下方的锁魂印,那里早已与妖狼骸的腰牌融合,露出半枚青铜纹路。两道红光自眉心飞出,在虚空中缠绕成环,环上浮现出妖族古字:“同命同魂,共生共死”。
叶清璃的睫毛剧烈颤动,狐耳再次破土而出,只是这次耳尖泛着与苏刑相同的黑莲色泽。她胸前的锁魂印竟与苏刑的印记重合,形成完整的十二瓣莲花图案:“这是妖族禁术‘共生锁’……当年娘说过,只有双生妖将才能施展……”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尾羽却强行缠住苏刑手腕,“现在起,你的伤我来扛,我的痛你……”
话未说完,护法的咒光已洞穿她心口。苏刑眼前一阵发黑,仿佛自己也被利器贯穿,喉间涌出的鲜血却带着叶清璃尾羽的磷火气息。他惊觉共生锁的可怕,不仅是生命共享,更是痛觉、灵力甚至记忆的交融。
“原来如此。”护法的笑声带着嫉妒,“斩鬼司竟把人柱和妖将炼成共生体,难怪能抗住十八年的煞血侵蚀。”他挥手让刺客们围攻,自己则盯上了悬浮的妖将虚影,“不过没关系,只要取下这丫头的妖将精魄,人柱便再无制衡之力。”
苏刑突然福至心灵,将叶清璃的手按在最近的妖将虚影上。少女耳后的红痣与虚影眉心的印记共鸣,虚影手中的引魂灯“砰”地炸开,化作精纯的妖力涌入她体内。共生锁的红光骤然变强,苏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苏醒,是叶清璃的记忆,是她娘亲临终前塞给她银铃铛的画面,更是十八年来她默默跟在他身后的每一个瞬间。
“原来你早就知道……”苏刑低语,指尖抚过叶清璃颤抖的狐耳,“知道我是被追杀的人柱,知道自己是妖将转世,却还是每次都挡在我身前……”
幽冥殿刺客的鬼面爪已近在咫尺,苏刑突然握住叶清璃的手,将她尾羽的磷火引入自己掌心的黑莲。共生锁的红光化作十二道锁链,缠住所有刺客的咒印,黑莲与红莲在他掌心交叠,竟凝成一朵半黑半红的“刑天莲”。
“斩!”苏刑挥出无形剑气,青铜碎片应声炸裂,露出背后刻满星图的石壁,正是刑天殿的核心阵图。叶清璃的尾羽扫过石壁,十二盏引魂灯的位置突然凹陷,而苏刑掌心的腰牌与叶清璃颈后的“灯”字印记,正好嵌入其中。
护法终于察觉不对:“你们想激活刑天殿的‘逆命阵’?这是以人柱和妖将为代价的禁术。”
“代价?”苏刑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女,感受着共生锁传来的微弱心跳,“从她第一次为我挡刀时,代价就已经注定了。”他将腰牌按进星图,黑莲纹路顺着阵图蔓延,叶清璃的尾羽自动缠上他的手腕,形成与墨尘剑穗相同的死结。
虚空剧烈震动,十二道妖将虚影化作流光融入两人身体。苏刑感觉有战鼓在识海轰鸣,叶清璃的狐耳突然竖起,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墨先生袖口的咒印……是‘掌灯使’的印记,他当年……也是妖将之一……”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亮如白昼。苏刑怀中的叶清璃彻底陷入昏迷,共生锁的红光却愈发璀璨,在她耳后映出与刑天相同的青铜战角。而苏刑自己,锁骨下方的锁魂印已变成完整的刑天纹章,掌心的黑莲正徐徐展开十二片花瓣,每片都刻着不同的妖将之名。
幽冥殿护法的身影在强光中扭曲,他终于露出恐惧:“你竟敢用妖将精魄祭阵?刑天殿一旦重启,当年被斩鬼司封印的……”
“被封印的什么?”苏刑逼问,阵图的力量却在此刻反噬。他感觉有千万根针在体内游走,共生锁传来的痛觉让他几乎站不稳,却仍咬牙撑住,不让叶清璃落地。
护法没有回答,而是化作一团黑雾逃窜。临走前,他的话飘在虚空中:“等血月褪尽,你们就会知道,斩鬼司和幽冥殿,不过是刑天殿棋盘上的两枚棋子……”
苏刑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阵图中央。叶清璃的头枕在他膝上,狐耳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掌心,共生锁的红光如心跳般明灭。他低头看去,发现两人交叠的掌心,黑莲与红莲正在融合,形成一个崭新的印记——外圆内方,中间是持剑的狼首与带角的狐耳交叠。
“共生锁……同命契……”苏刑喃喃自语,想起叶清璃在密道说的“你的伤,我来扛”。原来从血池炼妖阵开始,从她第一次为他暴露妖尾开始,命运就早已将两人的魂魄系在同一根命线上。
井底的青铜碎片突然开始重组,在他们头顶凝聚成一座牌坊,牌坊上“刑天殿”三个古字滴落着妖血。苏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共生锁虽然暂时保住了叶清璃的命,却也让两人成了幽冥殿和阴司共同的靶子,更重要的是,刑天殿的秘密,正随着阵图的激活而缓缓掀开。
他低头吻了吻叶清璃冰凉的额头,狐耳的绒毛蹭过他的唇角:“别怕,这次换我来守着你。十八年的债,我们一起讨回来。”
共生锁的红光突然暴涨,将两人的身影托向牌坊。在意识陷入黑暗前,苏刑听见叶清璃在他识海里低语:“其实……我偷偷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给野狗包扎的那天起……”
井底的水面倒映着血月最后的光芒,苏刑的笑融在波光里。他终于明白,墨尘说的“逆命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赌局,而是双生人柱与妖将的共生共逆。当牌坊的大门轰然开启时,共生锁的红光化作纽带,将他与叶清璃的命运,正式系在了刑天殿的齿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