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通风管道发出指甲刮擦般的声响,林七夜握着扳手的手掌沁出冷汗。备用电源第三次跳闸后,他和技术员不得不拆开管道检查,潮湿的金属壁上爬满紫色海藻,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当他用扳手撬开一团海藻时,指腹突然触到某种柔软的物体 —— 半截被啃食的老鼠尸体从海藻堆里滚落,灰白的皮毛下,细密的硅基结晶如同霜花般覆盖着骨骼。
“这不对劲。” 技术员的声音在发抖,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映着老鼠尸体上的结晶,“老鼠不可能自己钻到这种地方,而且……” 他突然僵住,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舱壁,数十只老鼠尸体以诡异的姿势贴附在金属表面,每具尸体的额头都有撞击造成的凹陷,像是集体撞墙而亡。
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从甲板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林七夜冲出门时,正看见船员老周举着消防斧劈向厨师老张。老周的工作服上沾满黑色黏液,原本憨厚的面容扭曲成陌生的狞笑,裸露的皮肤上布满蛛网般的银白色纹路,那些纹路随着他的动作像活物般蠕动。消防斧擦着老张的头皮劈进墙壁,溅起的火星落在老周手臂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被火星触及的皮肤瞬间结晶化。
“拦住他!” 船长的吼声从身后传来。林七夜抄起墙角的救生杆冲上前,救生杆击中老周膝盖的刹那,他听见骨头碎裂的脆响。但老周只是踉跄了半步,反手抓住救生杆用力一拽,林七夜顿时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大副从侧面扑来,三人在油腻的甲板上翻滚扭打。林七夜的手指死死扣住老周的手腕,触感如同握住一块正在冷却的金属,低头看去,对方手腕处的皮肤下,硅基结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混乱中,老张的腹部被划出一道血口。鲜血滴落在甲板积水的瞬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 接触到海水的血液非但没有扩散,反而凝结成细小的颗粒,像水银珠般在金属表面滚动。老张惊恐地按住伤口,却发现涌出的鲜血正迅速结痂,新生的皮肤泛着灰白色,表面布满菱形纹路,与老周身上的硅基化皮肤如出一辙。
技术员抱着检测箱冲过来时,老周已经被众人制服。当采样针插入老周手臂的瞬间,检测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这不是普通毒素!” 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扯松领口的领带,脖颈处不知何时也浮现出淡淡的银白色纹路,“是硅基神经毒素,它在改写人体的生物电信号,就像…… 就像把人脑变成电路板!”
船舱内的温度不知何时降了下来,林七夜呵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他走向舷窗,发现原本骨白色的海水此刻呈现出诡异的靛蓝色,波浪拍击船身的声音变得沉闷,像是有层橡胶膜隔绝了海水与船体。更可怕的是,被海水泼溅过的金属栏杆正在缓慢变形,表面浮现出复杂的几何图案,那些图案与海底棺椁上的符文竟有几分相似。
“船身的腐蚀速度不对劲。” 船长抚摸着舷窗边缘的锈迹,金属在他指尖碎成齑粉,“正常海水侵蚀金属需要数年,这些痕迹…… 像是被某种强酸瞬间溶解。”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痰液泛着金属光泽,落在甲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洞。
林七夜的戒指突然发烫,祖父的笔记在记忆中翻涌。在古老的《深海异闻录》里,曾记载过 “硅基灾变” 的传说 —— 当海底的 “生命熔炉” 苏醒,硅基生命体将以毒素为媒介,把碳基生物转化为新的意识载体。他看向蜷缩在角落的老周,对方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晶体,表面折射出七彩的光,而老张正在用一把餐刀反复刻画自己的手臂,新生的硅基皮肤被划开后,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着微光的晶体组织。
“必须隔离所有感染者!” 林七夜抓住船长的肩膀,却发现对方的体温低得惊人,“还有,切断所有与海水的接触!那些海藻、黏液,甚至空气中的水汽……”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金属扭曲声打断,整艘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透过舷窗,他们看见海面上漂浮的海藻聚合成巨大的人脸,海藻构成的嘴巴开合间,无数细小的硅基颗粒如雨点般洒向 “苍溟号”。
技术员的检测箱突然炸开,飞溅的碎片划破他的脸颊。他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声音空洞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毒素浓度…… 每分钟翻倍,它们在学习,在适应我们的防御。”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皮肤下的硅基结晶刺破表皮,在红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船底传来密集的敲击声,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叩击生命的丧钟。林七夜握紧青铜戒指,戒指表面的纹路与船身金属上的几何图案同时亮起,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来自海底深处的低语,那声音不是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回荡,诉说着硅基生命对碳基世界的蔑视与同化的渴望。而在船舱的阴影里,那些被硅基毒素感染的船员们缓缓站起,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空洞的晶体眼睛望向同一个方向 —— 那里,紫色海藻正在通风管道口编织出新的人脸,嘴角上扬的弧度,与海底棺椁上的符文弧度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