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把两种干皮放在水里泡开后,房间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桔皮清香,倒是稍稍安抚了沈秋月紧张的心。
准备好这些,她起身去会客厅推宋魁的轮椅。
“秋-月-你-!”
沈秋月把宋魁推到他的卧室后,宋魁极力控制着脸部不安分在时刻抽搐着的肌肉,待沈秋月端着水在他跟前蹲下之时,他一把拽紧沈秋月的衣袖,试图想努力说点什么。
“宋魁,今天保姆阿姨也不在,你腰部和大腿位置的褥疮如果不处理一下,今天晚上会睡不了的。
明天,我给你再带一些艾叶进来,让阿姨给你煎水每天沐浴,一定……”
沈秋月一边试水温,一边准备去柜子里拿宋魁的睡衣。
沈大强病重住院期间的清洁工作,沈秋月经常做,对于这些护理,她得心应手。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宋魁却露出了怪异的神色,他吸了一口嘴角不由自主总在流淌的哈喇子,把沈秋月的衣袖拉扯得更紧,
“不-要-管这里,回!”
沈秋月从他眼睛里读到了危险的提醒。
“宋魁,你是有什么想对我说吗?”沈秋月再次蹲下身,抽出纸巾给他擦干净嘴角。
「笔-在-那里,我爸爸,你-回去」宋魁每说一个字,都艰难地跟抽搐做着斗争,。
秋月看出了他与平时的不一样,但他说话太着急,而且不连贯,她没有听明白意思。
正准备继续和他好好沟通,弄懂他的需求,张楠的信息回了过来。
「秋月,实时监听功能正常,你再坚持一会,他们的商谈内容快结束了。
等会等我通知你就可以撤,记得找机会把录音笔带回!」
沈秋月蒙圈了,她明明刚刚借着进来泡水的时间,发短信告诉了张楠,录音笔不见了,怎么她会说监听功能就正常了?
还要她把录音笔带回去!
「张楠姐,录音笔不见了!你们如果有另外的方案,请启动其他方案,避免耽误正事!」
张楠没有再回应。
“秋-月-去-”
就在沈秋月分神的间隙,原本一直期待着沈秋月能多待一会的宋魁,突然疯狂地拉扯着沈秋月,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把她往门的方向推了一把。
“你要我回去是吗?”
沈秋月把自己猜测的意思问向宋魁。
宋魁点头。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
沈秋月无奈,她分分钟都想回去,可是那个录音笔到底怎么回事?
打张楠电话她又不接,短信说也没说清。
今晚的宋魁太反常了。
她朝门外看了一眼,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我还要找一只笔,刚刚你说的笔,是什么样的?”
“阿姨-有-笔,爸爸拿了,要有秘-密!你-有笔-危险!”
宋魁急得额头上都出了细汗,他手舞足蹈着给沈秋月笔划,说不太清晰的字句里,一字一顿,想尽可能表达清晰。
“你是说保姆阿姨也有一支笔?被你爸爸拿了!那支笔有秘密?如果我有笔,我会很危险?”
沈秋月突然明白,宋魁一直在比划催促着自己离开,肯定是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而且很有可能跟录音笔有关。
宋魁歪着的头点了点头,又使劲摇头,“手-机-”。
他知道自己这样说下去,沈秋月也听不懂,他只得用能正常活动的那只手,指着沈秋月手里的手机。
沈秋月见状,赶紧递了过去。
只见宋魁打开短信编辑功能,开始一个个字母敲字,他打得很慢,也很费劲。
还只打出了爸爸两个字,一条信息弹了出来,显示是刘忠发来的。
宋魁还在继续编辑:「爸爸要害你,跑」
这六个字打完,沈秋月心下一惊,她看到了宋魁目光里无比坚定的神色。
她瞬间明白宋魁刚刚所有的异常绝对是自己在离开会客厅到这里准备清洗的水时,他听到了什么信息,所以一直在提示自己赶紧离开。
沈秋月接过手机,冲宋魁小声道:“谢谢你!”
没有丝毫犹豫,她拉开门便朝过道跑去。
宋魁的房间在最里间,走过这条过道,路过宋长行他们聚集的房间,下两个台阶便能到达大厅。
沈秋月边跑边快速找到刘忠的号码拨了过去。
然而,刘忠刚刚接起,宋长行几人所待的会客房间门突然由内向外快速打开,一个利索高大的黑影还未看清楚面孔,便冲到了沈秋月的跟前。
在她惊恐抬眸之际,黑影手起针落,沈秋月只觉脖子处传来一阵刺痛,一支短柄注射器擦进了她的脖子里,不过短短的两秒钟,沈秋月只觉得浑身发麻、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连那句“忠哥,救我”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宋魁听到了动静,焦急地推着轮椅出来。
他就那样惊恐地看着宋长行的保镖将不省人事的沈秋月扛到了肩头,进到了里面的房间里。
临关门时,保镖回过头提醒宋魁:
“大少爷,你赶紧休息去,你爸都是为了你好,你差点坏他的事!”
宋魁又气又急,但是却起不了任何作用,他疯狂地推着轮子,想去阻止保镖带走沈秋月。
可是等他赶到门口,门已经被关紧。
“啊-啊-啊-”宋魁浑身战栗,发狂地咆哮,捶打着闭上的门。
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电子音传来,宋魁定住神,朝地上闪着光亮点看去,是沈秋月的手机从她手上滑落了,此时正在和谁通话中。
“你到底是谁,不要伤害她!任何条件都可以谈!”
刘忠离鑫安讯厂区还有不到500多米的距离,刚好接到了沈秋月的电话,也完整听到了沈秋月这边发生了意外。
他在里面疯狂大喊着,丝毫不知道沈秋月早已经被带离。
“快-救-秋-月。”宋魁哆嗦着手,尽量握紧手机,极尽全力一字一顿对里面的刘忠道。
“告诉我位置!”
刘忠听到终于有了回应,顿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嘶吼道。
宋魁也说不清楚位置,本就因为看到保镖的行为受刺激导致他浑身像筛糠一般抽动,如今还让他组织语言向对方表达清楚具体方位,对他而言简直难于登天。
一时间紧张担忧化成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话筒里传出。
刘忠毕竟是老警察,他虽然担心到手心冒汗,但职业本能让他瞬间觉察出了对方的异常。
他按住狂跳的心脏,屏住呼吸,在几秒之内让自己镇定下来,再次小心翼翼地道:
“你不用说话,只需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宋魁听到了,他立马收住哭声,嗯嗯两声。
刘忠:“沈秋月是不是被带走了!”
宋魁:“是!”说一个字,对宋魁来说没有压力,他也渐渐控制住情绪。
刘忠:“是不是在鑫安讯电子厂区里?”
宋魁:“是!”
刘忠:“进厂区有没有捷径?不需要过安保又很快能找到她的地方?
你不用说太多字,只需要告诉我东南西北哪个方位可以进就行!”
宋魁哪里分得清楚东南西北,他绞尽脑汁回想着沈秋月经常推他去散步的那条户外林荫道。
他们是从一个小门出去,然后穿过林荫道,就可以看到外面的田野。
宋魁特别喜欢那里的风景,清幽美丽、空气特别清新。
通常沈秋月会推着他走到一棵有五六个人合抱才够抱住的大樟树下,给他吃点带过去的食物,然后给他讲讲故事、唱唱歌。
一段时间下来,沈秋月还收集了许多樟树叶子做成一本画册送给了宋魁。
他脱口而出:“大-樟-树”
大樟树!
刘忠得到了有效信息,顿时松了口气,“好,你表现很好!我现在就来救秋月,在这之前,你不要挂电话,也不要再跟我说话,把手机放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自己躲好别暴露。”
刘忠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能为沈秋月求助的人,至少知道他不是坏人!
“师父,我爬墙上去试试吧!找一棵树太难找了。”
副手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做好攀爬围墙的准备。
“这上面要是能爬,还用你说!
且不说这围墙那么高,就上面那些套圈的铁丝网,就能把你烧焦。
赶紧行动,别浪费时间。”
刘忠之前不放心沈秋月跟着来过这里,对细节观察到位的他自然留意过这个厂子的外形构造。
这么一说,副手秒怂,两人分头行动。
这时,张楠的电话打给了刘忠。
“刘忠,刚刚我们监听到宋长行他们在渡口码头有一批刚到的货,身体“零件”好几个,估计近期是给几个什么大佬安排了比较紧急的手术,10分钟后会在那里进行交易。
我们已经撤离了蹲守点,正在赶往码头。
我知道你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直接到鑫安讯厂门口过来接沈秋月吧。等宋长行他们离开,沈秋月应该就能出来了。”
“拜你所赐,沈秋月出事了!”
刘忠眸光冰冷,迸射着寒意。他毫不犹豫便挂断了电话,没有再给张楠说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