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的话,为什么不给你善后?”
沈秋月被文春燕气得有些昏了头,都忘了自己此时的重要任务是拿钱,开始批判起了林子建的不是。
文春燕咬了咬嘴唇,声音淡淡:“他妈妈知道这件事了,已经从老家赶过来,坚决要我生下来。”
“所以……刚好顺了你的意?”沈秋月扶额,呜呼一声叹息。
文春燕似乎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她拽住沈秋月的手,往她身旁看了一圈:
“光顾着说我的事,叔叔呢?”
沈秋月从恼火里回到现实,自己还有满腚的屎没擦干净,哪里还有能力去操心别的事啊,立马一拍脑袋:
“你看我,都是被林子建气糊涂了,等我把自己的事处理好了,我得好好会会他。”
文春燕站在一旁只是浅笑:
“你啊,操不完的心,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说完,她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红色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钞票,递给沈秋月。
沈秋月看了眼,她只给她钱夹留下了两张,剩下的全递给了自己,顿时心里一阵心揪。
“春燕,你真的想好了吗?”
沈秋月没有客气接过钱,她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跟她煽情。
“秋月,其实,我给你透个底,当初林子建在意乱情迷之时到了我家,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一个翻身的机会。
或许他就是把我从泥泞不堪没有太多希望的人生里拯救出来的救赎之人。
所以,我当时才义无反顾地选择遵从内心,给他当了解药。”
周围的一切嘈杂又拥挤,但文春燕说得很平静。
仿佛她只是一只看透世俗的猫,慵懒地蜷缩在自己的窝里,只想随波逐流,享受阳光,不想到处弹跳蹦跶。
她愿意用自己的方式过好未来,与世无争。
沈秋月有些愕然,她确实没有听到春燕跟自己聊起过她的心路历程和真实想法。
“像我们那样的家庭,没钱没权没背景,种着庄稼完完全全靠天吃饭,只有入不敷出的医药清单,只有债台高筑。
没有林子建,我读不起大学,连踏进大学门都没机会。
每天最多在筷子厂上班,然后两点一线照顾着老弱病残的父母,熬着身体换取那一个月几百的工资。
秋月,你想一想,那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好可怕!”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燕有些情难自控地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我爸妈身体安康、病情稳定,而且林子建都用他的便利,替他们承包了基础费用,再也不需要过没有钱连药都省着吃的日子,加上他为家里申办下来的扶贫基金,家里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了”。
文春燕顿了顿,很坦然地指着秋月握在手里的一沓钱:
“刚刚我拿给你的钱,是林子建给我的这个月生活费,我挺知足的。
为他生儿育女,我愿意。”
沈秋月本想脱口而出:有实无名和他生儿育女,你也愿意吗?
但话到嘴边,她硬生生吞了回去。
自己目前的处境,已经糟糕透顶,哪里还有站在道德至高点指点她人生的资格。
单凭春燕现在衣食无忧,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因为住院费交不起而焦头烂额,面对家庭里的满地鸡毛而悲观丧气,她的目光就比自己长远太多。
她只是活得通透而已。
“好,只要是你自己愿意的,我一定支持你。不管以后怎样,人都要活在当下。
那现在我们可说好了,我先预定宝宝的干妈位置。”
沈秋月听了文春燕的一席心理长谈,心里似乎也跟着明朗了起来。
她决定做春燕的拥护者,陪着她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阅历,谁说都必须按一定的套路走。走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和热情,才不枉此行。
春燕的人生目标已经很确定,那自己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思及至此,沈秋月第一次觉得,这个问题,原来已经摆在眼前,不容忽视。
两人闲谈着到收费处交了住院费用,很快急诊室的门大开,乌泱泱走出几个白大褂推着沈大强的担架床出来了。
“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腿骨骨折事小,内脏器官出现问题,居然拖到这个时候才送过来,你们家属真的心大,赶紧准备钱,抓紧治疗。”
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后,沈秋月和文春燕推着沈大强到了病房等着医生的进一步治疗安排。
这时候的沈大强咳嗽频率倒是减少了,他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脸色蜡黄如纸、嘴唇紧闭,身体时不时地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文春燕有几个月没有见着沈大强了,看到他瘦了一大圈后完全脱相的样子,她忍不住惊呼,在沈秋月耳边小声道:
“叔叔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个样子?人都已经完全变样了。”
“估计跟他长期接触涂料有关,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我住院那段时间,就感觉到了一些征兆,只可惜,当时我自顾不暇,也没法带他去做检查。没想到才个把多月的时间,他就病入膏肓…”
沈秋月叹气。
“叔叔都病倒了,婶子来了吗?”
文春燕知道沈秋月住院期间,王翠兰就在她住院的第二天,去了一趟,听到住院费用那么高,她扭头便走了,不缴费、不过问再也没管过沈秋月的死活。
沈秋月摇头,她不愿意提及王翠兰,现在王翠兰在她心里就是个雷区。
一想到冰箱里存那么多肉菜,王翠兰却不肯拿出来煮碗汤给沈大强喝,手里攥紧那么多钱却对自己和沈大强一毛不拔不闻不问。
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世上会有这么自私薄情的人,居然还是自己的亲妈。
在这一点上,沈大强和自己一样,也享受了同样不受待见的待遇。
不知道沈秋阳如果生病了,王翠兰会不会着急?还是说她只关心自己,对谁都不操心?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沈秋月突然抬头,郑重对文春燕道:
“我决定了,高中不继续往下读了。”
“啊?”
文春燕有些震惊,她皱眉往沈秋月身后沈大强的病床上看了一眼,撇嘴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
沈秋月又点点头,无比落寞地望着栏杆外无尽的灰色天空道:
“如果生活都无以为继了,拿什么来支撑梦想。”
文春燕深表理解。
就在这时,沈秋月的手机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比赛完后的周野来的电话。
沈秋月接通,收回千头万绪,这才懊恼地说着抱歉:
“瞧我这脑瓜子,十个都不够用,急糊涂了,忘记告诉你我现在到城里的医院来了。地方医院诊治不了我爸的病。”
周野那边机车声呼啸,嘈杂又刺耳,他在电话里交代道:“等着,不要两个钟我就到了。”
周野要过来,沈秋月忽而感觉到了一阵心安,似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一扫刚刚的颓废之气。
文春燕把这沈秋月的神色变化看到了眼里,她毕竟是经历了感情和男女之事的人,一眼便看出沈秋月对周野动了真心,而不仅仅只是嘴里的普通男女关系。
“秋月,你和周野,到哪一步了?”文春燕揽住沈秋月,神秘兮兮地问。
“我们?”沈秋月在脑海里搜刮了一下信息,“点到为止,没有深究,哈哈。”
难得在压抑沉沉的一整天里,找到了个让两人舒缓紧绷神经的话题,沈秋月故弄玄殊道。
“什么叫没有深入探究啊?那探究到哪一步了嘛,快说说。”文春燕不依不饶追问。
沈秋月脸没来由的红了一下:“我们啥都没发生,如果亲吻算的话,那就是这一步吧。”
她担心文春燕再闹下去,会没完没了,赶紧如实交代。
毕竟她都是做了妈妈的人,可比自己放得开得多了,早就过了女孩子的羞涩期。
“啧啧,不得不说,周野还是个好男人嘛。不过,姐在这里提醒你,不想摊我这事啊,你就守好底线哈,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文春燕掏心掏肺的话,让沈秋月感动不已。
她也深然明白春燕确实所有道理都懂,她只是选择了自己的方式在过自己的人生。
这样,也挺好。
然而,周野还没等来,却等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