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杨彦秋开始频繁查看手机,有时甚至会对着屏幕露出转瞬即逝的微笑。
刘玉莹透过门缝看到女儿在试穿以前的cos服装。
虽然瘦了很多,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直到七月的第一个周六的早晨,杨彦秋穿着黑色t恤和破洞牛仔裤站在门口。
背着个书包,里面已经装好了矿泉水、纸巾和充电宝。
“我出去一下。”她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刘玉莹正在插花,剪刀“啪”地掉在地上。
“去…去哪儿?”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尖锐。
“漫展。”杨彦秋的下巴微微抬起,像是在迎接预料中的反对。
刘玉莹的手指紧紧攥住围裙边缘。
她应该阻止的,杨保华的警告、父母的担忧、刘建设的责备都在耳边回响。
但当她看到杨彦秋眼中那一丝久违的生气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早点回来。”最终,刘玉莹只说出这四个字。
杨彦秋明显愣了一下,她以为刘玉莹会反对。
随即点点头,迅速消失在门口。
门关上的瞬间,刘玉莹瘫坐在椅子上。
她做了什么?放任女儿回到那个害她染上毒品的圈子?
但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反驳,是cosplay让秋秋重新有了活人的气息,难道要再次夺走它吗?
中午,刘红卫下棋回来,知道杨彦秋又去参加漫展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又去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他拐杖重重敲在茶几上,震得茶几上的茶杯叮当作响。
李素芬忧心忡忡地搓着围裙:“玉莹啊,你不能总这么顺着她…”
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每天忙里忙外,照顾杨彦秋的衣食住行,她还爱搭不理的,问十句都难得搭理一句。
这几天她也不太爱搭理杨彦秋,冷眼看着刘玉莹去伺候她的女儿。
李素芬看到刘玉莹卑微的样子,心里又难过又失望。
“妈,她现在需要的是理解,不是约束。”刘玉莹揉着太阳穴,那里有一根血管突突直跳。
“理解?”刘红卫的胡子气得发抖,“就是你们的理解让她变成现在这样。保华说得对,那些东西根本不适合小孩子。”
“我知道,可是……”刘玉莹的声音哽咽了,“我怕逼得太紧,她会做傻事。戒毒所的医生说过,她现在非常脆弱。”
刘红卫重重地放下茶杯,陶瓷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脆弱?她吸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现在装什么可怜。”他突然提高的音量让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
成天关在房里当大家闺秀,到点吃饭还要三催四请的。
吃饱了,筷子一放,又回房去了。
不要求她吃完饭帮忙收拾下桌子,但至少跟长辈打个招呼吧。
一天天的,跟哑了似的,话都不愿意说。
老伴和女儿对着杨彦秋转,说话都得细声细气,时不时还得哀求讨好,看得他怒火直冲天灵盖。
要不是考虑到刘玉莹的身体,他都想让刘玉莹带着杨彦秋回家去住,只要他看不见,随她们怎么去折腾。
“老头子。”李素芬责备地瞪了丈夫一眼,“你小点声。”
刘玉莹的胸口一阵刺痛,脸色发白。
刘红卫,正要发作,看到刘玉莹捂着胸口,只能生生地吞下涌到喉咙里的怒气。
重重地坐在摇椅上,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李素芬也担心地看着刘玉莹,同时对刘玉莹纵容孩子的行为也感到非常的不满。
“我没事。”刘玉莹摇摇手,嘶哑着嗓子说完就靠在沙发上。
地铁上,人潮涌动。
杨彦秋缩在角落,玻璃车窗上映出杨彦秋苍白的脸色。
一站又一站,乘客上上下下,每次车门开启的声音都让她的心跳加速。
“下一站,国际展览中心,请准备下车的乘客……”
广播里的女声让杨彦秋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随着人流挤出车厢,远远就看到了展览中心门口五颜六色的人群。
coser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笑声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轻盈。
杨彦秋站在入口处,深吸一口气,烟草味混合着各种香水的气息涌入鼻腔,让她想起戒毒所。
“秋秋,这边。”
林小鱼的声音穿透嘈杂传来。
杨彦秋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粉色洛丽塔裙的女孩正向她挥手。
小鱼身边还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阿K、苏苏和明仔。
他们曾经是一个小团体,经常一起出cos、拍正片。
杨彦秋的脚步骤然停住。
她看到小团体里多了一个陌生男孩,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一瞬间,所有勇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掉了。
他们会怎么看她?那个男孩知道她的事吗?
“秋秋?”林小鱼小跑过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你还好吗?”
“嗯。”杨彦秋点点头,声音比想象中干涩,“好久不见。”
“天啊,你瘦了好多。”林小鱼伸手想拉她,却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我们…我们都很想你。”
这个微妙的停顿像针一样刺进杨彦秋心里。
她知道小鱼在想什么,那个吸毒的杨彦秋、被强奸的杨彦秋。
标签一旦贴上,就像cos服上的胶水一样难以清除。
“这是阿杰,新加入我们团的。”回到群体中,阿K热情地介绍着,却刻意避开了杨彦秋的眼睛。
“他cos的《咒术回战》五条悟超还原的。”
阿杰友好地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小鱼经常提起你,说你是他们中最厉害的coser。”
对于杨彦秋的事他听说过,这还是阿杰第一次接触吸毒人员,带着一丢丢的好奇,和一丢丢的探索,打量着她。
杨彦秋长相乖巧,但是因为瘦得厉害,显得眼睛特别的大。
再加上久没见阳光的皮肤,毫无血色,苍白得可怕。
阿杰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吸毒人该有的样子。
杨彦秋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闪躲着他的眼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就迅速松开。
久仰大名?是什么样的大名?她忍不住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