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宋振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微笑。
室内的温暖让他的脸颊泛起红晕,冻僵的手指也在火盆旁渐渐恢复了知觉。
他注意到刘洪的钢笔在纸上留下的墨迹已经干透,在煤油灯下泛着微微的光泽。
“好,那这样吧,”
刘洪重新打开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
因为手指暖和了,他的字迹变得流畅有力,钢笔尖在粗糙的纸张上沙沙作响。
“我们先在小范围试点,县里会用工分、钱、粮票、布票等来兑换你们制作的有机化肥。”
他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有力的痕迹,墨水在纸张纤维间微微晕染开来。
宋振凑近了些,看见刘洪正在绘制一张简易的表格。
表格左边整齐地列着各种兑换方式:工分、现金、粮票、布票、食用油票……右边则对应着详细的兑换比例。
最下面还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小字:
“特殊时期,优先保障集体生产需求”。
“啪”的一声轻响,刘洪将写满字的纸条撕下,干燥的纸张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这是初步方案,你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刘洪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目光灼灼地望向宋振,眼角的皱纹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
宋振接过这张还带着体温的纸条,上面工整的字迹力透纸背。
阳光透过薄薄的纸背,将字迹映衬得格外清晰。
他注意到刘洪连冬季运输的注意事项都写得清清楚楚:
“需用稻草包裹防冻,每十斤有机肥兑换一个工分,运输损耗不得超过百分之五……”
字里行间透露着严谨与细致。
“这个方案很周全。”
宋振认真阅读后说道,手指在纸面上轻轻摩挲,感受着纸张在干燥空气中的质感。
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麦田覆盖着薄霜,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
两人又详细商讨了各项细节。
刘洪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钢笔在纸面上舞动,墨水在纸上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轨迹。
当谈到冬季保暖问题时,他甚至画了个简易的火道设计图,用红蓝两色墨水标注了如何保持生产场所的温度。
图纸上细致地画出了火道的走向、通风口的位置。
“这个设计很巧妙。”
宋振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细节说道。
“把火道建在墙体内侧,既保暖又不占空间。”
刘洪笑着点点头,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
“这是跟老农学的土办法,比烧煤炉子省钱多了。”
说着又在图纸上添了几笔,补充了一些细节。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将村委会的窗户染成橘红色,像打翻的橘子汁泼洒在玻璃上。
暮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的身影在石灰墙上交错重叠,随着煤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
“宋村长。”
刘洪突然站起身,拍了拍呢子大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紧紧握住宋振的手,语气郑重。
他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缭绕,形成一团小小的雾气。
“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全县明年的春耕准备,就看你这个冬季的有机化肥了。”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掌心有着常年握笔形成的老茧,粗糙却让人感到踏实。
宋振感受到对方手掌传来的力度,郑重地点了点头。
暮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村委会的灰砖墙上,如同一个庄严的承诺。
他注意到刘洪的睫毛上还沾着进屋时带来的霜花,在暮色中闪着微光,像是细小的钻石。
送走刘洪一行后,宋振独自站在村委会门口。
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峦渐渐隐入黑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抹去。
只有天际还残留着一抹暗红,像是天边燃起的一簇篝火。
他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充满肺部,带着枯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炊烟味道。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麦茬地的沙沙声,干枯的麦秆相互摩擦,像是大地在沉睡中的呼吸。
梨树的枯枝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一片最后的枯叶挣脱枝头,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最终飘落在他的肩头,像是一个无声的鼓励。
宋振伸手拂去落叶,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叶脉在暮色中依然清晰可辨。
他抬头望向渐渐显现的寒星,那些闪烁的光点像是散落在黑丝绒上的钻石,心中涌起无限憧憬。
这个寒冷的乡村之夜,似乎预示着一段充满希望的征程即将开始。
暮色渐浓,宋振踩着冻硬的土路往家走去。
脚下的泥土在严寒中变得坚硬如铁,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清晰。
远处,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在暗蓝色的天幕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像是用毛笔随意挥洒的水墨画。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梨树的枯枝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在地上织就一张变幻莫测的网。
院子里弥漫着柴火燃烧的气息,还夹杂着饭菜的香味,让宋振冻僵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回来了?”
林婉从灶房探出头,脸颊被灶火映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怎么谈了这么久?”
她的声音里带着关切,手里还拿着锅铲,围裙上沾着几点油渍。
宋振跺了跺脚,把鞋上的雪碴子震落,然后神秘地压低声音:
“我去了趟村里的粪池。”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面前缭绕。
“去那干嘛?”
宋振将手中的纸条递给她,纸张因为长时间握在手中而变得温热:
“县里要给工分、粮票、布票,换我制作的有机化肥。”
他的声音因为寒冷而略显嘶哑,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声响。
“我需要大量的粪便来做有机化肥的原料。”
林婉接过纸条,借着灶房透出的光亮仔细阅读。
她的睫毛在火光映照下投下细长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眉头随着阅读的内容时而舒展时而紧蹙。
当她看到具体的兑换比例时,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么多?”
她惊讶地指着纸条,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十斤肥换一个工分?那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