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外的喧嚣与猜测,徐锋一概不知。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气氛比金銮殿更为肃杀的衙门前。都察院。
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獬豸,怒目圆睁,透着一股铁面无私的凛然正气。
朱漆大门厚重,门楣上高悬“都察院”三字黑底金字匾额,笔力遒劲,隐隐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好家伙,这地方,光是站在门口都感觉凉飕飕的。果然是专门找茬的地方!
徐锋心中暗忖,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他刚递上名刺,便有一位身着绯袍,须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在一众小吏的簇拥下快步迎了出来。
“可是新科文武双状元,徐锋徐大人?”老者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徐锋连忙躬身行礼。
“下官徐锋,见过大人。”
“哈哈哈,徐大人不必多礼!”
老者朗声一笑,上前一步,亲自扶起徐锋,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老夫金缮,忝为这都察院御史大夫。徐大人之名,如今可是如雷贯耳啊!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皇上能将你这般栋梁之才送来我御史台,实乃我御史台之幸,亦是大乾之幸!”
金缮的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满意和欣赏。
他深知御史台的处境,需要的就是徐锋这样有才华、有胆魄,关键是还没什么根基牵绊的“愣头青”。
“金大人谬赞,下官愧不敢当。”徐锋再次谦逊。
“哎,徐大人不必过谦。”金缮摆了摆手,神情十分亲切,“走,老夫亲自带你去熟悉熟悉咱们的地界儿。你这般人才,可不能屈就了。老夫思来想去,便将你安排在殿院,任殿中侍御史,如何?”
殿中侍御史,正七品,虽与他所授官阶相同,但殿院负责纠察朝会、百官失仪等事,乃是御史台中较为清贵且能直接接触到高层官员的部门。
徐锋心中一动,这安排,倒也合他心意。他连忙拱手。
“全凭金大人安排,下官无有不从。”
金缮满意地点点头,领着徐锋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处相对幽静的院落。
院内几间厢房,窗明几净,几名身着青绿色官袍的御史正在各自案前忙碌,见金缮亲自领着一个年轻人进来,都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这位便是新科文武双状元,徐锋徐大人!”金缮指着徐锋,向众人介绍,“从今日起,徐大人便是我殿院的同僚,任殿中侍御史。你们可要好生相处,莫要怠慢了咱们的状元郎!”
殿院的几位御史闻言,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讶与热络。
“原来是徐状元!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气宇不凡啊!”
“是啊是啊,徐大人文武双全,乃我辈楷模!”
“金大人放心,我等定会与徐大人同心协力,为朝廷效力!”
他们看向徐锋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敬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毕竟,文武双状元的光环太过耀眼,空降到他们殿院,自然会引起诸多关注。
徐锋含笑一一回礼,态度谦和。
金缮又勉励了几句,见众人气氛融洽,便笑着对徐锋言道:“徐大人,你初来乍到,先熟悉一下环境,若有不明之处,尽管问他们。老夫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便不多留了。”
“恭送金大人。”徐锋与众御史齐齐躬身。
待金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殿院内的气氛陡然一松。
那几个原本还满脸堆笑的御史,此刻再看向徐锋时,目光中便多了几分探究与玩味。
一个年约四旬,留着山羊胡,眼神有些飘忽的御史率先踱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徐大人,下官刘铭。徐大人年纪轻轻便能高中双榜状元,实在是……令人佩服啊!”
他特意在“年纪轻轻”和“佩服”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听起来总有那么点阴阳怪气。
旁边一个体型微胖的御史也凑趣道:“是啊,徐大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等可都盼着您大展拳脚,整肃朝纲呢!”
徐锋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
“诸位同僚过誉了。小子初入官场,诸多事宜尚不通晓,日后还需仰仗各位多多指点。不知眼下,下官可有何处能够效劳?”
他不想跟这些人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
此言一出,方才还七嘴八舌的几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互相交换着眼神,神色都有些古怪。
刘铭眼珠子转了转,干咳一声。
“这个嘛……殿院的事务,大多是些纠察百官礼仪、记录朝会言行之类的琐碎差事,倒也没什么太要紧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眼下嘛……倒确实有那么一桩案子,颇为棘手,一直压着,正缺个得力的人手去办。”
“哦?是何案子?”徐锋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那几个御史你看我,我看你,眼神躲闪,竟无一人主动接话。
最后,还是角落里一位一直默不作声,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郁郁之色的老御史,缓缓抬起了头。
他深深地看了徐锋一眼,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
“徐大人,你初来乍到,本不该让你接手这等麻烦事。”
徐锋心中了然。这帮人,明显是想把烫手的山芋丢出来。不过,他既然选了御史台,就没打算清闲度日。
越是棘手的案子,才越能体现他的价值,也越有可能接触到更深层次的“信息”,供他“阅读”。
他神色不变,反而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大人但说无妨。下官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为民请命。若有能用得上小子的地方,小子万死不辞!”
徐锋清楚这些人想要见他出糗,但若是不做点什么,他又如何能在御史台建立威望,如何能在这里立足?
那老御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几分赞赏。他微微颔首,沉声道:“既然徐大人有此担当,老夫便直言了。月前,镇国侯世子杨怀卿,在长安朱雀大街纵马狂奔,将一名过路的老妇撞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