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上午八点半。
刘济霖和秦逸飞第二次按照县委书记蒋志松的要求,来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口。
昨天,他们被蒋书记放了鸽子。
他们已经乘车来到县委办公楼下,却接到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说蒋书记让他们明天上午八点半再来。
无奈,他们只能怏怏地重新返回秦店子。
今天刘济霖和秦逸飞来到蒋书记办公室门口,却不敢冒昧地敲书记办公室的门,只好来到对面的秘书室。
他们没有看到蒋书记秘书冉祥山。却看到一个扎马尾辫戴眼镜的女孩,端坐在冉祥山的座椅上。
眼镜女说她叫关之琳,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冉主任外出公干,她临时顶替冉主任两天。
她说蒋书记说了,蒋书记有点儿公务要处理,若秦店子乡刘书记和秦乡长来了,让他们在秘书室稍等一会儿。
关之琳说着话,就给刘济霖和秦逸飞每人泡了一杯茶。
九点半,比秦逸飞、刘济霖来得晚的四拨人,都见完了蒋书记,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走了。
只有刘济霖和秦逸飞俩人,就像傻小子等媳妇那样,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进进出出,而蒋书记始终就是不召见他们俩人。
秦逸飞知道蒋志松对自己不满,但是他不应该连他爱将刘济霖一块儿“晾晒”啊!
眼瞅着马上就要十点了,最后一拨人离开蒋书记办公室也有一段时间了。
蒋志松还不让他们进去。
刘济霖不说话,秦逸飞却忍不住了。
“关主任,蒋书记事情多,有可能把我们给忘了。
您能不能提醒一下他,就说秦店子乡党委书记刘济霖还在您这里等待他召见。”
“嗨,您瞧我这记性。
对不起了刘书记、秦乡长。
刚才我进书记办公室的时候,书记就说了,他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接见你们了。
书记让你们先回去。至于什么时间听取你们的汇报,书记让你们听电话通知。
小关今天头一回给书记服务,难免有些丢三落四。
这不,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这事儿怨不到蒋书记,一切都怨小关。”
听话听音,刘济霖一听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关之琳忘记了,而是蒋志松交代关之琳故意这么做的。
刘济霖一张黑脸有些发绿,他深深地感觉到了恐惧。
他不知道一向对他关爱有加的蒋书记,对他多么失望、多么不满意,才会这样对待他。
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刘济霖,秦逸飞感到有些好笑。
他猜测,有很大可能,红盛集团和外县达成了合作意向。蒋志松这是在怨恨他们办事不力,漏掉了一条大鱼。
不过,等明天红盛集团暴雷之后。蒋志松今天有多愤恨,明天他就有多庆幸。
秦逸飞才不愿意今天被蒋志松召见。县委书记一肚子怒气,见面还有什么好话可听?不过挨一顿狗屁呲罢了。
即使将来这事儿翻转,今天这顿狗屁呲还不是白白挨了?
都说秦逸飞料事如神。
不过,秦逸飞这回却猜测错了。不仅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此时的蒋志松确实对秦逸飞和刘济霖十分不满,但是他肚皮里却没有充满怒气。
不仅没有充满怒气,而且心情还十分美丽。
一向以稳重、严肃着称的蒋志松,趁办公室没有外人,他竟然还哼哼了几句流行歌曲。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
你是主人翁
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鱼跃龙门就不同
……
自从接到皮桂璎从哈北打过来那个电话,蒋志松就像吃下去一颗定心丸。不仅吃饭香了,睡觉也踏实了。
冉祥山给他打那个报丧电话的时候,
蒋志松确实没在办公室也没在家。
因为他正在重庆江湖菜馆宴请王洪亮和牛持操。
自从蒋志松听了夫人皮桂璎的汇报之后,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俗话说夫妻一体,夫荣妻贵。
老婆的切身利益,和他的政治前途紧紧捆绑在一起。
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希望他在仕途上折戟沉沙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他老婆皮桂璎。
刘济霖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尤其是从宣传委员提副书记,从副书记兼副乡长提书记兼乡长,这两步力度之大,在整个信陵县历史上也非常罕见。
按说对刘济霖不应该有二心。
可是,这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竟然听信秦逸飞那小子的鬼话。不仅没有把红盛集团留在秦店子,还把王洪亮给气得跑去了临夏。
听牛持操话里话外的意思,如果不是因为临夏比信陵还穷,不能满足王洪亮的贷款要求,他们就把生产“膨化剂”的工厂放在临夏县了。
按牛持操的原话就是:“那样哪里还有你们信陵什么事儿嘞,恐怕你们连个屁味儿闻不到。”
刘济霖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晾晒他一会儿怎么啦?蒋志松觉得自己够仁慈的了。
还有自己姨兄弟牛持操。
如果不是他在十几年前为牛持操摆平走私彩电的事情,牛持操不仅要被罚得倾家荡产,甚至还会身陷囹圄,有牢狱之灾。哪里还有现在牛持操这个千万富翁?
可是,王洪明离开信陵去了临夏,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竟然都不知道通知他这个姨兄弟一声。
还有自己绝对信任的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冉祥山,自己比较欣赏的城关镇党委书记吴宏,也都靠不住。
难道这两个家伙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心情?那时候他几乎就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啊!
这两个家伙倒是好,不仅不把好消息及时汇报给他,竟然还有闲心,规划第二天旅游的景点儿和路线。
亏了他还把冉祥山当作心腹,把吴宏提拔为城关镇党委书记。
可惜,蒋志松的美丽心情只维持了一两天。
星期三刚刚上班不久,冉祥山就从哈北给他打来了报丧电话。
开始,蒋志松还拿腔作调,没有给冉祥山好声色。
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变了。
鸟的,他算听明白了。
自己老婆皮桂璎,就像戏台上那个鼻梁上涂了一块白粉的小丑蒋干。
而自己却扮演了一回不折不扣的曹操。
蒋志松顾不得和自己秘书啰嗦,他右手在电话机子叉簧上一按,就挂断了冉祥山的电话。
他欠了一下身子,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
“老盛,你城市信用社那600万的贷款,贷出来没有?是否交给了王洪亮?”
电话刚刚接通,蒋志松就急吼吼地询问盛广泰。
“贷出来了?已经交给王洪亮了?
老盛你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昨天晚上,刚刚在酒桌上说了一嘴,现在还不到十点,你就办利索了?”
由于紧张,他竟罕见地从真皮老板椅站起身。
“快快快,抓紧时间给我把钱追回来!
你就别问为什么了,没有时间给你解释了!
等把钱追回来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蒋志松和盛广泰的通话刚刚结束,他还没有来得及坐回真皮老板椅上,组织部长丁亚楠就走了进来。
蒋志松不得不收拢心情,听取了丁亚楠的汇报。
当蒋志松听说皮双胆大妄为,竟敢私自篡改乡党委会决议,肆意更改差额候选人员名单时,他一肚子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鸟的,皮双这个混蛋,真是兔子枕着狗腿睡,混大胆了。
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他在乡党代会搞的那一套,还真以为天衣无缝,外人不知道?
还没有追究他党代会的事儿,竟然又来祸害人代会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蒋志松一拳砸在桌面上,竟让桌子上的水杯、笔筒跳起老高!
他抚摸着有些疼痛的右手,才觉自己得刚才有些失态。
“丁部长,你代表县委和皮双谈一次话。
对皮双的错误行为,不仅要进行严肃批评。还要在《组工通讯》上进行曝光。”
丁亚楠知道,蒋书记宠爱他的娇妻,而皮桂璎又宠爱她侄子皮双。
即使蒋书记对皮双的胡作非为极度不满,他还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从书记办公室走出来,丁亚楠轻轻叹了口气:“唉,乡党代会虽说磕磕绊绊,毕竟没有出现大问题。人代会可不要再捅个天大的窟窿!”
没有想到,丁亚楠一语成谶,不幸而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