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我是张舒心的妈妈韩俊芝。您还记得我吗?
我开裁缝铺的钱,就是您帮我弄的。”
秦逸飞当然记得这个心灵手巧的学生家长。
她男人患肝癌死了。除了给她留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和家徒四壁的几间土坯房之外,还落了一屁股债。
因为交不起学费,刚满十岁的张舒心就辍学回家,帮着妈妈拔草喂羊。
是秦逸飞给她在莆贤找了一个成衣店当学徒,后来又帮助她贷款购置了缝纫机、锁边机等设备,才让她咸鱼翻身,走上了发家致富之路。
不过,这个韩俊芝也真有本事。
她在取得第一桶金之后,并没有小富即安。
而是购置几台电动缝纫机,开始给某知名品牌服装代工。
经过滚雪球一样的发展,她的代工厂越来越大。
听说她现在拥有三十多台机子,雇用了几十名工人,每月收入接近两万元。
她不仅被信陵县妇联树立为自力更生发家致富的代表,还入了党,担任了县妇联委员、村妇女主任。
这一次县乡换届,她也理所当然地被选举为县乡两级代表。
“我当然记得你。
大姐你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你说就行。
你放心,只要我能办到的,我就一定办!”
对待平头百姓,秦逸飞态度一贯很好。
“秦书记,刚才有个刑满释放人员皮三,领着一个叫皮双的年轻人,来到俺家。
他说让俺到乡里选举那天,把你的名字划掉,改选皮双。
他还硬给俺留下50块钱,说是俺当代表的误工补助。
俺知道他们这是在干违法的事儿,俺自然不会昧着良心做损害你的事情。
可是俺也不敢得罪皮三,俺就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了他。
俺觉得他必定还找了其他的代表,俺怕秦老师蒙在鼓里吃亏,俺就想偷偷告诉你一声,让你心里有点数。”
昨天皮双给刘济霖请假,说他在水利局的工作还没有交接完毕,明天就不来乡政府了,到下周一再来上班。
鸟的,原来这个家伙翘班,竟是到下面活动选票去了。
自己还以为他下手的目标是虞澄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胆大妄为,竟敢冲着自己这个排名第一的副书记下家伙。
鸟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给他们来点硬的,还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
由于愤怒,秦逸飞在心里连续爆了好几次粗口。
但是,他毕竟大风大浪都过来的人。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谢谢大姐告诉我这些!我知道该怎么做。
这事儿大姐不要再告诉任何人。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如果他们胆敢伤害你或你的家人,你一定告诉我。我会找公安局的人,给你主持公道。”
李静不仅人长得小巧玲珑,为人处世也是八面玲珑。
她见秦逸飞接电话的脸色不怎么好,就悄悄地走出了办公室,还细心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秦逸飞放下电话,面色恢复正常了,她才又走了回来。
“秦书记,我是不是也该下村走走?”
李静这个问题问得很隐晦。
“你是乡团委书记,关心儿童和青少年是你本职工作。
有好多问题,待在乡里既发现不了也解决不了。多下村走访走访是正确的。
团支部的工作,离不开党支部的支持!你要多向支书们请教,争取他们的帮助和支持!”
“工作上若有想不通的事情,你可以请教一下你舅舅刘明浩刘主任。
他在怀远书记身边工作,不仅经验丰富理论水平高,还站得高看得远。”
秦逸飞回答得更是滴水不漏。
李静离开之后,秦逸飞暗自盘算了一下。
既然皮双打算差掉自己,这事儿刘济霖必定知晓。秦逸飞估计,这大概还是刘济霖出的主意。
至于蒋志松知道不知道,秦逸飞觉得不好说。但是,蒋志松态度暧昧,变相包庇他妻侄是可以预见的。
若要制止皮双的违法活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
县委组织部部长丁亚楠是一个刚刚从外县调入的女同志。
她过于软弱,缺乏前任李刚部长那样的硬骨头,她不可能硬扛县委书记蒋志松。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越过县委组织部,直接向市委组织部实名举报。
可是,从韩俊芝给自己打电话紧张兮兮的神情来看,她是不愿意出面作证的。
再说,即使她出面作证,也没有十分有效的证据证明皮双有贿选行为。
说皮双给她五十块钱的“误工补助”,你怎么证明那五十块钱就是皮双给的?你喊它,它答应吗?
秦逸飞不愿意因为自己,置他人于尴尬的境地。
韩俊芝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秦逸飞自然不愿意她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更不愿意让她受到皮三之流的威胁。
秦逸飞又想,皮双没有在乡政府院里活动,却选择从最偏远的村子下手。可能是他们怕走漏了风声。
毕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搞这么大的动作,还是很容易被自己发现的。
秦逸飞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乡政府大院是刘济霖的自留地,皮双觉得在这里根本不用他做工作。
只要刘济霖稍微使点儿眼色,他们就会乖乖地投他皮双的票。
毕竟乡政府院里的党代表,都和刘济霖沾亲带故。刘济霖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叫他们打狗他们不敢骂鸡。
只要刘济霖让他们差掉秦逸飞,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乡政府院里的党代表有二十几个,大约占到了代表总数的五分之一。
能够投秦逸飞一票的,掰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
他和金立来、武运舟都是王燕萍线上的人。
王燕萍走了,三人若不想被刘济霖吃干抹净,就得抱团取暖。
他和李静、老郑一个马勺里吃了一年饭;虞澄靖栗栗自危,今天早晨俩人刚刚达成了默契。估计这三个人也会投他一票。
算来算去,秦逸飞觉得自己有把握的,也只有六个人。
鸟的,自己作为一个排名第一的副书记,竟然像差额候选人一样,掰着手指头计算自己得票,真特么的滑天下之大稽!
既然人家已经磨刀霍霍,秦逸飞当然更不可能坐以待毙、以肉饲鹰。
秦逸飞知道韩俊芝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他还是想再证实一次。
韩俊芝所在的村子叫勺子张,是一个两千多人口的大村庄。
村内有四十几个党员,分配给该支部的党代表有五人。
支书张宝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经商出身,家底丰厚,处世圆滑。
秦逸飞拨通了张宝江家的电话。
“喂,你是哪位?”
听筒里很快就传来张宝江粗犷的声音。
“张书记,我是乡政府秦逸飞。”
秦逸飞为人低调,除去正式场合之外,他平时对比他大的支部书记,多以“大哥”相称。今天,他称呼张宝江为“张书记”是有意而为。
“秦书记,俺老张正打算给您打电话嘞。您就给俺老张打过来了。”
张宝江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他一下子就听出了秦逸飞的不悦,也猜到了秦逸飞不悦的原因。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俺老张如果连这个理儿都不懂,不是白活四十几年嘞?
您放心,不管蝲蛄怎么叫,勺子张这五个代表,都严格执行组织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