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天的时间,秦逸飞又跑了三趟省城。
各种蔬菜种子已经销售了一千二百多斤(包括李学军代售的四百多斤),大约挣了不到三万块钱。
比秦逸飞预想的还稍微要好一点儿。不过距离他的目标还是差得太多。
老爸老妈说儿子太贪心,一天挣两千多块钱还不知足,你打算挣多少?
秦逸飞却说,到处暑还有二十天的时间,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咱们大约还能挣到六万块。
一旦过了处暑节气,菜种的销量必定会锐减。到九月底十月初,自家满打满算也就是能挣到十万块钱。
距离他制定的三十万目标还是距离有些大。
当然他还可以从省农科院批发一批小麦良种来售卖。
从去年的行情来看,出售一斤小麦良种可以获取三毛至四毛的利润。
初看利润是不高,可是小麦种用量大啊。
即使适时播种,每亩小麦就需要十四五斤麦种。
如果延迟到霜降、立冬播种,每亩小麦得需要三十斤麦种。
信陵县号称每年要种植80万亩小麦。即使能够占有十分之一的份额,那也能挣到五六十多万。
但是,秦逸飞知道,售卖主要农作物种子,必须办理《种子经营许可证》,否则就是违法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违法的事儿,秦逸飞坚决不干。
那么贷二十万块钱呢?
呵呵,在这个年代,有哪家银行会傻傻地贷款二十万给一个还没有正式上班的教师?
难道你以为现在像三十年之后,银行工作人员会跟在人们屁股后面,求着人们贷款吗?各种媒体都充斥着,各种金融机构的贷款广告吗?
不过,他想起了曲非,那个把自己撞得“死去活来”的女子。
她在县农行上班,能不能找她贷点儿款呢?
即使贷不到二十万,哪怕贷给十万八万、三万五万也行啊。
只要把这十万八万的投入期货市场,就有可能赚取三十万至五十万,甚至有可能赚取八十万至一百万。
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新人,她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还有,自己为了进货销货方便,暂时接受了她的雅马哈摩托。
但是,人家只是撞坏了自己一辆自行车,自己凭什么让人家赔偿一辆一万多的原装进口摩托?
等自己资金宽裕了,还是照价付款给她吧!
总不能把骑旧了的摩托再还给人家,那算什么?
欠曲非的情和钱,可以以后慢慢还。但是去乡教委主任刘青山那里串门,却是拖不得。
等到把自己真的分配到一个偏僻的村小去任教,再给人家送礼,那就是有粉往屁股上擦了。
听人说,刘青山这个人比较贪,胆子也比较大。
像彩电、洗衣机、录像机这样的大件家电他都敢收。当然,他最愿意收的还是人民币。
彩电、洗衣机收多了,他家也使用不了,还得费心费力地卖掉。
这不仅仅是损失一部分钱的事情,让外人知道了影响也不好,哪里有直接收取钞票爽快?
不过,秦逸飞却不打算给他送现金。
像他这样贪婪无度又胆大妄为的人,爆雷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如果被贪官咬上一口,打上印记,再想洗白,那就是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喽!
想来想去,秦逸飞还是觉得买点儿价格贵的烟酒合适。
后世贪官翻船之后,除去价格极高的年份茅台、82年拉菲等奢侈品算作受贿以外,其他普通烟酒几乎都当成了人情来往,一般不予追究。
当秦逸飞搬着一箱12瓶的全兴大曲和两条红塔山,走进刘青山那豪华的住宅时,却被一个打扮时尚身材丰腴的大婶领进了东厢房。
大婶让秦逸飞把东西放下,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她解释说,她家老刘正在和人谈事情,现在进去有点儿不合适。
大婶给秦逸飞倒了一杯白水,就自顾自地走了。
秦逸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花六百多块钱买的烟酒,这大婶竟然都不拿正眼看,这胃口未免有点儿太大了吧?
要知道,这时候的六百多块钱,可是能顶得上秦逸飞三个月的工资。
还好,没让秦逸飞久等,刘青山就陪着一个小个子男人,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青山,请留步、留步。”
不用眼看,只听声音就知道那个小个子男人是秦店子村支书索宝驹。
再联想到大门外停着的一辆伏尔加,那一定是索宝驹乘坐的。
想想也是,自己能来给教委主任来送礼,索宝驹为了索莉,来给刘青山送礼不也很正常的吗?
“宝驹哥,头一回来家里,咋能不吃饭就走哩?
我已经让你弟妹在餐厅安排好了,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刘青山真诚地挽留索宝驹。
“大哥,我下酒菜都准备好了,你怎么说走就走呢?”
刘青山老伴儿听到声音,忙忙活活扎着个围裙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不了、不了。谢谢弟妹。
我真的还有事儿。
下次一定品尝品尝弟妹的厨艺。”
索宝驹一边客套着一边往外走。
当他看到用水磨石砌成的院落里,停放着的雅马哈时,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和刘青山两口子说笑着走出了大门。
也不知道刘青山两口子把索宝驹送出多远,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刘青山两口子才重新走回院落。
只不过他们两口子并没有邀请秦逸飞到正房里去坐,反而拉开沙门进了东厢房。
“你叫秦逸飞,今年刚刚分配来的大专生?”刘青山戴了一副老花镜,看人的时候,习惯低着头,从眼镜镜框上方的空隙往外看。
刘青山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秦逸飞立刻就明白,准是村支书刚才看到自己停放在院落里摩托车,猜到自己来给教委主任送礼了。
难怪刘青山刚才在大门外待了那么长时间,原来是在嘀咕自己了。
虽然秦逸飞不知道索宝驹究竟给刘青山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刘青山看人的目光来看,似乎没有说什么正能量的话。
“是的,学生叫秦逸飞,全州高专中文系毕业。被县教育局分到了咱们秦店子乡。今天特意来向主任您汇报工作。”
在刘青山两口子刚进门的时候,秦逸飞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听到刘青山问话,他立即两腿并拢,把本来就非常挺直的腰板又挺了挺。
“哦,你打算汇报些啥?”
刘青山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他心想,你一个一天班都没有上的老师,你有什么工作好汇报的?不过,看在这个小伙子拿的东西价值不菲的情分上,他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
“报告主任,学生在全州高专读书期间,连年都被评为优秀学生,并且光荣地入了党。
两年时间,共在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二十八篇。
其中《论美学教育中的非智力开发》和《莫把中学生的竞赛转化为竞争》两篇文章分别刊登在《边东教育》1992年第8期和1993年第4期上。
还有,我在1992年10月,曾经代表全州高等专科学校参加边东省‘第三届大学生航模比赛’,夺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为了不让刘青山从骨子里把自己看扁,秦逸飞不得不把自己取得的成绩简单罗列了一遍。
刘青山的老脸有些罕见地红了一下。心想这个秦逸飞还真有两把刷子,送礼也用心。
眼下这全兴大曲和红塔山,正是高档酒席的宠儿。
他这个教委主任宴请教育局长和书记乡长,用的就是它们。
只可惜这家伙品行不端,竟和村里一个颇有姿色的有夫之妇勾勾搭搭。
如果分配到女教师扎堆的学校,就凭这家伙的颜值和才华,那还不把那些女老师给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
不行,得把他弄到一个没有女人,起码没有年轻女人的单位去!
“哦,小秦不错嘛。对工作分配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这是组织征求你的个人意见,大胆说,不用不好意思。”
刘青山当了多年的公社总校长和乡教委主任,早已经修炼成了千年狐狸,几乎做到了形色不外露。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竟然一点儿也不违和。
只可惜,刘青山这个乡教委主任遇到了秦逸飞这个“县教育局长”,还是嫩了点。
他心里的小九九,竟被秦逸飞给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主任您也知道,高等师范专科学校是培养初中教师的地方。
无论知识储备还是教学方法,无论教育学还是心理学,都是针对初中教学开设的。
刚才也给主任您汇报了,我在《边东教育》上发表的两篇论文,也是针对初中生的。
为了发挥自身特长,为了学以致用,更是为了做好咱乡教育工作,我愿意到咱们乡中学担任一名教师。”
秦逸飞不仅把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说得十分明确,而且理由还很充足。
“嘶!”
刘青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这只老狐狸立即就恢复了常态。
“哦,小秦啊,你的想法我知道了。
在安排工作时,我们会给予充分地考虑。
只是,今年乡中学空岗有点儿少,不一定100%达到你的要求。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哦,小秦还没有吃饭吧?要不在这里吃点儿?”
“谢谢主任,小秦已经吃饭了。
咱们县委书记不是经常说‘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我相信主任一定能够科学统筹解决这一问题的。”
秦逸飞知道刘青山已经下了逐客令,当即起身告辞。
刘青山不愧为千年狐狸,表面文章还是做得相当不错。
他不仅一直把秦逸飞送到了大门外,而且在和秦逸飞握手告别之后,也没有立即返回院落,而是一直目送他看不见了,才转身关闭了大门。
刘青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卡片,那是索宝驹强行塞在他衣兜里的。
他看了看,是一台两匹柜式空调的提货单。不过不是什么名牌,估计价格应该在三千元左右。
索宝驹这个地头蛇不好惹,又给自己送了这么重的礼,干脆就把他女儿安排在乡教委担任团委书记。
不知道索宝驹这个老家伙和这个秦逸飞有什么过节。
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向自己透露了,秦逸飞和村里一个有夫之妇搞暧昧的事情。
不过,索宝驹那个老家伙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看在这个小伙子不仅有才、懂事儿,还给自己送了一份不错礼物面子上,就把他安排在乡中学或者乡中心小学吧……
“老刘,那个索宝驹给咱送了多少钱?”
沙发上“葛优躺”的刘青山正想着心事儿,被老婆一句话打断,心里不免有点儿生气,就把手里那张空调提货卡,没有好气地扔给了她。
“这是什么?”老婆把卡片正正反反看了两遍,也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
唉,自家老婆子没文化不识字不说,竟比自己还贪婪无度。
过去,见到空手来的客人,她不让人家进门。
后来知道空手来的,都在衣兜里准备了一沓人民币,她又对那些搬着东西的客人爱搭不理了。
刚才还悄悄地附在自己耳边说,秦逸飞那个小子拿了一箱不成器的酒和两条破烟来拜访,她干脆就把那小子晾在东厢房里。
也难怪他娘家侄给她送了一蛇皮袋红薯,她就把自己准备送礼的两箱五粮液送给了娘家侄。
却把那些价格低廉包装花里胡哨的酒,当作宝贝一样收藏进了储藏室。
妈蛋,这女人没文化还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