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支书索宝驹讲完了话,处理完了事儿,和儿子索耀东说了两句话,就匆匆走了。他还要回村委会招待乡里来的干部。
围观的婆娘们也纷纷回家,她们还得给自家男人和孩子做饭,还得给饿得嗷嗷叫的肥猪煮猪食,还得把早上浸泡在水盆里的脏衣服洗出来。
农村哪有闲人?她们腚后也都有一摊子乱事儿等着她们去干哩。
大刘见事情已经平息,就谢绝秦太迟夫妇的盛情挽留,开着奥迪一溜烟地走了。
院子里就只剩下秦逸飞一家三口、姜丽华、索耀东还有刚刚赶过来的姜延和夫妇几个人。
“逸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好好养伤,过几天再来看你。”
索耀东一边说话,一边亲热地拍了拍秦逸飞的肩膀。
只是他的身高明显要比秦逸飞矮上十几公分,他这动作就显得很不协调,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谢谢!”秦逸飞咧了咧嘴,双唇之间就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索耀东觉得秦逸飞的眼神有些冰冷,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他扭过头看向姜丽华,岔开了话题:“丽华,你和逸飞说会儿话。”
“我先回家吃饭,饭后咱们再一块回县城。”
“索耀东,谢谢你!”
“下午你自己先回吧。我已经给我们主任请了假,下午不上班了。”
“明天是周六,我后天才回单位。”
没有想到,姜丽华却婉拒了索耀东的建议。
“那好,姜伯伯姜伯母,秦伯伯秦伯母,我先走了。”
索耀东和几个长辈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就上了他的警用2020吉普。一脚油门,发动机一声嘶吼,警车猛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陶春英拿出一张老头票,让丈夫去“聚贤阁饭庄”买几个硬菜,说啥也要留姜延和夫妇和姜丽华在家吃饭。
姜延和两口子慌得连忙摇手拒绝,为了表示决心,他们不仅不敢去屋里坐下,甚至连院子里也不敢继续待下去,俩人逃也似的来到了大门外。
奈何女儿还在院里不肯随他们出来,俩人只好站在大门洞里充门神。
在老爸老妈不断地催促中,姜丽华还是询问了秦逸飞受伤过程和受伤情况,反复叮嘱了几句要注意事项。
她还劝说秦逸飞分配到乡镇也不要气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让他在乡镇沉住气,历练两三年,再想办法调入县城。
秦逸飞抓紧时间,主动向姜丽华诉说了早晨发生在侯宝来家的事儿。
凭借他比别人多了二十几年的丰富社会经验,他知道自己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儿说给女朋友,要比女朋友通过其他途径,听说这件事儿要好得多。
自己主动说 要比女朋友问起这事儿,自己再被动说更要好得多!
秦逸飞诉说完了,姜丽华就陷入了沉默。
这些都在秦逸飞的意料之中。
如果姜丽华听了那事儿真的没有一点儿反应,那就说明姜丽华要么心里根本就没有他秦逸飞这一号,对他是满不在乎。要么就是大奸似忠,属于王莽一样的人物。
“丽华,走了!”大门洞里又传来姜延和夫妇焦急的催促声。
“哦,这就来。”
姜丽华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往外送她的秦逸飞。
“逸飞,你好好养伤,不要胡思乱想!”
“你也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咱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咱走自己的路,别人愿说啥就说啥呗。”
“只要我姜丽华相信你,就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你,又有何妨?”
秦逸飞听到姜丽华这句话,心头不由得一震。
他反复咀嚼着姜丽华这句话,疲惫地回到他自己居住的西套间。
秦逸飞突然意识到,姜丽华这个女孩子的胸襟还真不是一般的开阔,格局也不是一般的大。
不仅那个死去的秦逸飞比不过她,就是自己这个三十年后穿越过来的“秦局长”,在她面前,也只有自愧不如,甘拜下风的份儿。
秦逸飞觉得头晕得有些厉害。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车祸中失血过多,脑部供血不足造成的。
于是,他就平躺在了那张小小的木板床上。
自从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事儿就一波接一波,他还没有得过一刻空闲,还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捋捋自己的事情,谋划谋划今后的人生了。
上一世的时候,他看过不少重生题材的小说。
主人公不是经商办企业发大财,实现了真正的财富自由,就是在仕途上一路高歌猛进,施展了自己的政治抱负。
如今自己重生了,到底选择哪一条道路呢?秦逸飞有些难以取舍。
古人主张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当今社会却盛行商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商。
前些年,多是商而优则仕。
许多国企老总干出了成绩,就到政府部门去任职。许多央企国企的老总,到地方担任了省长、副省长,市长、副市长。
近几年,则流行仕而优则商。
秦逸飞记得,仅仅他们阮氏一个县,就有人大常委会主任、副主任,组织部长、住建局局长、城管局局长、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等六七位处级和科级的实职干部跳槽去了国企或大型民企。
他所在的稷州市,也先后有市长、常务副市长和政法委书记分别去了省高速集团、省交通工业集团和省航空公司担任董事长或者总经理。
前世在基层官场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让秦逸飞深刻认识到,如果不能实现财富自由,做官很难,做一个好官更难。
即便使出浑身解数通过钻营取巧,弄到一个一官半职,想想也没有什么意思。
做一个九品芝麻官,不仅不能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反而几十年都要累得像狗,苦得像驴。
很多时候,为了升迁,为了前途,还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对顶头上司阿谀奉承、曲意迎逢。想想就没有半点儿乐趣。
就像大诗人李白所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想到这里,秦逸飞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看看黑乎乎的屋顶、脱落的墙皮,还有那几件破旧不堪的老式家具,就禁不住哂笑了一下。
“嘿,秦逸飞啊秦逸飞,你想那么远干什么?”
“还没有学会走路就想跑。好高骛远、急功近利,难道不怕摔跟头?”
“还是脚踏实地、踏踏实实地挣点儿钱是正经营生。”
“这样既可以改善一下家人生活条件,又可以为自己以后的发展打好基础。”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他出车祸前不久,看过的最后一个视频短剧。
一个小伙儿凭借前世的记忆,从鱼塘批发了一百多条鲜活大鲤鱼,用一辆机动三轮装了,直接开到县城某饭店的后门兜售。
因为小伙儿知道这个饭店在这一天承接了城内某个名门望族的一百桌寿宴。
而给该饭店供应鲜鱼的鱼贩子,却在运输途中发生了交通事故。
鱼贩子当场殒命,他撒落在公路上的一百多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除去一部分被过往车辆给轧成了一摊肉泥之外,剩下的也都被附近村民哄抢
了一个干干净净。
小伙儿笃定饭店老板这会儿正等鱼下锅,必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伙儿这车鲜鱼对饭店老板来说,不是绝渡逢舟也是雪中送炭。
结果买卖双方皆大欢喜,不仅替饭店老板解了燃眉之急,小伙儿也赚到了一笔不菲的利润。
可惜,秦逸飞的前世记忆绝大多数都在边西省稷州市的阮氏县。
他知道阮氏县现在排名最后的一个副县长,明年就会成为大权在握的党群副书记。
还有稷州市委统战部的一个副部长,将在两年后出任阮氏县委书记。
作为一个体制内的人员,如果掌握了这些先机,不想升官晋级都难。
他知道阮氏县城哪几个区域,在最近几年就要开发成商住小区。如果花个三千五千的,就能买一处占地多半亩的破烂自建住宅。三两年后,就能换两套一百多平的楼房。
他知道那两块荒地在三五年之后,就会修建起实验小学和实验中学。几年的时间,那里的房价和地价就翻了两番。
就凭掌握的这些信息,难道想发财还很难吗?
偏偏他重生在八百公里以外的边东省莆贤市信陵县。
他那些鸡零狗碎的记忆,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没有什么大作用。
他在信陵县几乎就是一个睁眼瞎,什么事情还都得靠自己重新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