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
皇宫。
只听见“嘭”的一声,一道人影昏倒在皇宫。
只见一身龙袍的汉武帝刘彻脸色苍白,嘴唇发抖,陷入昏迷。
嘴里还隐隐呜咽嘟囔着“冠军侯,我大汉亡了”等模糊字样。
同时,站在汉武帝面前的刘旦见汉武帝昏倒,心头一跳。
本穿越者不就是告诉你未来百年后的王莽篡位大汉的事情嘛,怎么这就绷不住昏了。
虽如此,刘旦还是连忙大喊:
不好!父皇昏倒了!”
“太医!太医!”
半小时过后。
刘彻缓缓睁开了双眼,周围聚集了许多人。
太医在侧,妃嫔在旁,还有手握刀剑的羽林卫守护着。
“陛下因一时激愤导致气血上涌,稍加休养即可恢复,日后务必避免情绪过于激烈。”
太医这番话让大家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可望向三皇子的目光却透着几分异样。
三皇子刚才究竟跟陛下说了些什么?
怎会短短几句话,就让陛下怒火攻心至此?
就在此刻。
“你们都退下吧,老三留下。”
刘彻开口下令,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并无大恙。
众人不敢多问,恭敬施礼后纷纷离开。
刘彻看着刘旦,眼神复杂深沉,心中暗道:
“今日与吾儿一番长谈,旦儿自称穿越者,知晓后世之事,初时朕以为荒诞不经,然其所述桩桩件件,皆有证据!”
“冠军侯霍去病!封狼居胥之功臣早逝?!”
“朕晚年将宠信方士误入歧途,巫蛊之祸染朝野,太子刘据蒙冤自尽?!”
“最令朕肝胆俱裂的,刘旦言大汉将于百年后为王莽所篡?!”
刘彻双眼有些赤红。
不能!
绝对不能!
他绝对不能让这一桩桩惨案发生!
至于事情的真实性他如今已经不怀疑了。
刚刚他吩咐太医顺手看了霍去病的身体状况,果然如旦儿所说。
外邪入侵,恐难医!
不过旦儿说他有方法医治霍去病!
此时刘彻看向刘旦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稀世珍宝!
旦儿为穿越者通晓后世之事,是我大汉之幸!
是天降祥瑞,是天谕啊!
“老三,你刚才是认真说的?大汉再过百余年就得覆灭?”
刘彻心头满是不甘,再度开口询问。
“这个嘛,也不算彻底完蛋,后来毕竟又重振了旗鼓。”
刘旦抓了抓后脑勺,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够严谨。
噗嗤!
刘彻差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重振?没灭哪来的重振!
他这边悲愤难抑,刘旦却还在那儿自说自话:
“父皇别急,刘氏后裔中出了个绝顶俊才,一路杀敌无数,仅花十二年便扫平了新朝。”
“让汉室江山再放光芒!”
“简直强到离谱!”
刘彻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可一想到自己辛苦打造的大汉,竟会在百余年后倾塌,心脏就像被针刺般阵阵作痛!
“老三,大汉究竟因何而灭?”
刘彻仍不甘心,他要将所有祸根提前铲除干净!
“呃…这个嘛…那个…”
平日里口才了得的刘旦,此刻却有些吞吞吐吐,毕竟事关皇族,他若说错半句,难免惹来非议。
甚至皇帝老爹都可能疑心他别有用心。
徒增是非罢了。
“有话直说,无论是什么缘由,朕绝不会责怪于你!”
刘旦眉毛一扬,既然话都挑明了。
他哪还能畏缩不前!
“父皇,西汉是被一个外戚给搞垮的。”
“依儿臣看,您那杀母留子的招数…有点效果,可也就管到您下一代皇帝为止。”
“再往后的下一代呢?再再往后呢?”
“外戚势力还是盘根错节,到了百余年后,那家伙王莽先给自己封了个‘代皇帝’,再后来干脆撕下伪装!”
“直接逼着刘氏皇帝退位,西汉就这样玩完了。”
刘彻猛地吸了一口气,身子一颤,眼中杀意翻涌!
外戚!又是该死的外戚!!
朕刚登基时受尽掣肘,没料到百余年后,他们竟敢染指我刘氏天下!
就在这时,刘旦又冷不丁加了一句。
“对了,东汉也是因为让位给一个外戚才灭的,虽然那家伙可能压根不在意外戚的名头。”
刘彻一口怒火憋在胸膛,脸涨得像熟透的枣子。
“铮然!”
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剑!
“狂妄!无耻!天理难容!”
“朕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殿内怒吼声震天响,殿外的羽林军听到动静,慌忙冲进来护驾。
“出去!”
“全都给朕滚出去!”
刘彻瞪圆了眼,众羽林卫只得灰溜溜退下。
等人散尽,刘彻提着剑对着柱子一顿猛砍,借此发泄满腔怒意。
外戚这东西,向来是利弊并存,他清楚,前代帝王也心知肚明。
用得妙,如卫青、霍去病那般,便是国之栋梁,能为大汉拓土开疆。
可若用得差了,麻烦自然接踵而至。
插手皇帝婚事、谋取高位、阻挠皇帝掌权…
这些毛病,刘彻见得多了去了。
但他始终只是防备,未曾彻底铲除,因为外戚登基没啥正统名分,还能用来平衡朝中势力。
压制丞相的权势,牵制藩王的野心!
丞相分走皇权,藩王抢夺帝位,哪一样都比外戚的害处更棘手。
“可如今看来,这法子怕是得重新掂量掂量。”
刘彻甩手扔下宝剑,脸上冷得像结了霜,低声道:
“这事朕已心中有数,自会处理,你以后别到处乱讲。”
“儿臣明白。”
刘旦点头应下,这番话他只敢对刘彻一人吐露,出了这殿门他是死不认账的。
他还想着跟冠军侯霍去病结下一段真挚的情谊呢!
可不想提前把人给得罪了。
王莽是王莽,霍去病是霍去病,虽同属外戚,却完全不是一路人。
一个谋私利,一个为国家。
差了一个字,天地之别。
“那王莽是哪个地方的,你还记得不?”
刘彻咬牙切齿地问,他可不是什么宽厚仁君,敢觊觎我大汉江山,朕把你满门抄斩都不解恨!
诛九族都算轻的!
“想不起来了,那家伙毕竟还没生出来呢。”
刘旦摇摇头,他又不是行走的史册,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父皇,大汉百年后已是积重难返,没了王莽,也会有赵莽、钱莽冒出来。”
“干掉一个,根本没啥大用。”
说完,刘旦还抬头瞄了刘彻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这话既是说王莽,也暗暗指向刘彻晚年的宠臣——那巫蛊之乱的幕后推手江充。
刘彻暗下决心,先把这奸佞江充给收拾了,可没了江充,还会有李充、王充。
一切还得靠他自己扭转局面,不然就算除掉江充,再有小人从中作梗,太子将来也未必能保命登基。
“好小子,敢教起你老子来了?”
“啪嗒!”
刘彻抬手就给了刘旦后脑勺一巴掌,这点暗讽他哪能听不出来。
手下虽不留情,心里却涌起一丝温热。
“老三对他兄长真是掏心掏肺。”
“也总算成熟了,开始操心国事、规劝父皇了。”
兄弟和睦,父子情深,江山稳固。
一时间,这位一生刚烈的铁腕帝王,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柔意,只对刘旦一人的柔意。
“朕既知未来之事,绝不会让惨剧重演!”
“朕有这个胆量!”
刘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既然你记不清那王莽是哪儿来的,那就罢了,你说得没错,杀一个有啥用处?”
刘旦龇了龇牙,总觉得这话听着怪别扭的。
杀一个没用。
那得杀多少才行?
“还有啥隐患,一块儿说出来吧?”
“朕就不信,一个外戚能把大汉闹得天翻地覆,之前多少年也没见哪个外戚篡位得逞。”
再强势如吕氏,显赫如窦氏,不也只能低头称臣?
偏偏百余年后,竟冒出个外戚篡了位。
刘彻不信这背后没别的猫腻。
“父皇圣明,儿臣拜服,敬佩之情如大河奔腾…”
“说正经话,别逼朕收拾你!”
“哎呀。”
刘旦收起嬉皮笑脸,先捧一波,还不是怕待会儿说漏嘴挨揍。
“那个…后几代刘氏皇帝稀里糊涂,引得权臣反叛,要细讲不?”
刘彻脸色一暗,难看得要命!
他早就有些猜想,若皇帝果断英明,哪有权臣敢生出谋逆之心。
“不用讲了,说点别的!”
这种丢脸的事还是别提了,心烦。
“得嘞。”
刘旦立马顺着改口。
“听说父皇钟爱乐曲,常跟协律都尉李延年同床共枕?”
这话刘旦问得有点心虚。
因后世传言,李延年虽是个太监,却擅歌舞,长得俊俏,有几分颜色。
这…
“小混账,你找抽是不是?”
“爱乐曲是爱乐曲,哪来的同床共枕?”
“有话快吐!”
刘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来有些八卦传闻果然靠不住。
“咳咳,父皇,大汉还有个大麻烦就是宦官。”
“为了压住朝臣引来外戚,外戚大了,又弄来宦官掺和。”
“到大汉后期,宦官那帮人已经能跟外戚分庭抗礼了。”
“要是有人既是外戚,又有宦官撑腰,啧啧,那还了得,篡位还不跟捏泥人似的。”
刘彻背着手在殿里来回踱步,脸色阴得像暴雨前的天。
难怪有人能篡位得手。
内外串通、下手阴毒、切断内外联系…
一刹那,刘彻脑子里闪过无数篡位的路数。
可恶至极!
刘旦晃了晃脑袋,忽然想到啥,又补了一句:
“父皇,我可没影射老五的意思啊。”
“儿臣对弟弟向来是疼爱得很。”
老五刘髆,他娘李夫人正得刘彻宠爱。
这不,刚生了个胖乎乎的儿子。
刘髆有两个舅舅,一个是太监李延年,另一个是大名鼎鼎的贰师将军李广利。
李广利北征匈奴丢了七万兵,最气人的是他最后投了匈奴!
是真真切切投敌了!
顺带一提,李广利可不是李广,后者的名头和本事更响亮!
可惜没个美貌妹妹送进宫,一辈子没混上个侯爵。
倒是李广利靠着妹妹爬上去,捞了个海西侯。
刘旦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为了大汉将士少洒点血,也为了整治这小人,他打算给这家伙使点绊子。
“父皇,当年太子兄长因巫蛊之乱没了,贰师将军李广利可是推过老五上位!”
刘旦又偷偷加了一句:
“还是跟那时候的宰相一块儿干的!”
嗯?
宰相?
刘彻猛地停下脚步,身上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之前刘旦讲的那些事,要么是刘彻的儿子倒霉,要么是他心爱的将领出事,再不然就是未来的大汉陷入危机。
可眼下这条,才是真真切切跟刘彻自己息息相关的。
而且还是最让他忌惮的宰相!
宰相掌管百官,主理朝政,仅次于皇帝一人之下。
大汉引入外戚,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压制宰相,毕竟相权天生就跟皇权分庭抗礼。
刘彻对宰相这位置,敏感得不得了!
汉武帝在位时,十三位宰相,四人自尽,三人被砍,其余六个虽没死,也没啥好下场。
只有一两个运气好的,退下来后日子还算过得去。
刘旦心里跟明镜似的,故意这么一说。
“嘿嘿。”
“丢兵辱国的叛骨仔,看我不坑死你!”
果不其然,此刻大殿里的气氛诡异得要命。
刘彻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殿中央,一声不吭,脸上瞧不出半点情绪。
“老三,你敢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今晚刘彻已经问了好几遍这话,可只有这次,他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之前几次,他或许愤怒、怨恨、悲伤。
但这次…他要下杀手了!!
领兵的大将跟宰相串通一气,推立新帝,当朕是死的吗!?
刘旦大大咧咧拱手一拜,满不在乎地解释:
“父皇,千真万确!”
“儿臣跟李广利那将军连面都没碰过几次,没仇没怨,跟刚落地才几个月的老五更没啥过节。”
“至于那时候的宰相,儿臣连他叫啥都没记住。”
“诬陷他们干啥,儿臣又捞不着半点好处!”
刘彻手指轻轻摩挲着,暗自琢磨起来。
老三跟李广利确实没啥交情,唯一能扯上点关系的,也就是宫里的老五。
可老五才三个月大,要诬陷也轮不到这么个没威胁的小家伙。
再说,李广利在外带兵打仗。
李夫人如今在后宫得宠,宫里还有个太监李延年。
这三兄妹,各自占据要害位置!
以前刘彻没觉得有啥不对劲,可今儿听说了后汉篡位的事,他脖子后面突然一阵发凉!
这要是起了谋反的心思…
刘彻轻吐一口气,装作漫不经心问道:
“老三,你觉得这事咋办?”
“杀了吧,不然还能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