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西炎王宫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小夭坐在床边，望着昏迷不醒的相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皓翎王给她的玉印。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距离月圆之夜只剩下十二个时辰了。
相柳从祖庙回来后就陷入了昏迷。九个蛇头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银色的眼眸时而睁开，时而闭合，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抗争。更奇怪的是，他的血液在金银两色之间不断变换，像是体内有两股力量在争夺主导权。
\"姐姐，你该休息了。\"阿念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合眼。\"
小夭摇摇头，接过汤碗放在一旁：\"我没事。玱玹哥哥那边有消息吗？\"
\"他派了暗卫追踪涂山璟，但...\"阿念欲言又止，\"归墟之眼附近海域突然起了大雾，船只无法靠近。\"
小夭的心沉了沉。归墟之眼是传说中的海底深渊，位于大荒东海极深处，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入口。涂山璟选在那里举行血祭仪式，显然是早有准备。
\"咳咳——\"
床上的相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银血。小夭连忙扶住他，却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九个蛇头虚影同时痛苦地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相柳！\"小夭急切地呼唤，手忙脚乱地取出银针，\"阿念，快去拿冰魄散来！\"
阿念飞奔出去。小夭迅速在相柳胸口和额头施针，但针刚入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出来！相柳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蠕动。
\"坚持住...\"小夭的声音带着哭腔，手却稳如磐石。她取出最后一根金针，对准相柳的眉心——
就在针尖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相柳的眼睛猛然睁开！但那不是小夭熟悉的黑色或银色，而是一种诡异的金色，冰冷而古老，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九...婴？\"小夭试探性地呼唤，针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金色眼眸转向她，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从相柳口中发出：\"小医师...我们又见面了。\"
小夭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个声音她只听过一次——在前世相柳战死的那天，从他伤口中溢出的最后一丝意识曾这样称呼她。
\"你不是相柳。\"她强自镇定，\"你是...寄宿在他体内的九婴意识。\"
金色眼眸闪过一丝讶异：\"聪明的小东西。不错，我是九婴，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他——或者说它——试图坐起来，但似乎还不适应这具躯体，动作僵硬而笨拙，\"千年封印，终于等到银血现世...\"
小夭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囊：\"相柳呢？他的意识在哪里？\"
九婴冷笑一声：\"那个软弱的人格？自然是被我压制在神识最底层。\"它突然抓住小夭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多亏了你，小医师。若不是你让他动了真情，银血也不会觉醒...\"
疼痛让小夭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放开我！\"
\"何必挣扎？\"九婴的金眸中闪过一丝残忍，\"待我完全恢复力量，你们这些蝼蚁般的人类...\"
它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小夭突然将一把粉末拍在它脸上！粉末遇肤即化，九婴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松开小夭踉跄后退。趁此机会，小夭的金针精准地刺入相柳的眉心！
\"啊——！\"九婴的惨叫声中，金色眼眸渐渐暗淡，最终闭合。相柳的身体软软倒下，再次陷入昏迷。
小夭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九婴的力量远超她的想象，若不是随身带着特制的\"镇魂散\"，恐怕...
\"姐姐！\"阿念冲进来，手里拿着药瓶，\"怎么了？我听到——\"她看到昏迷的相柳和脸色惨白的小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它...醒来了？\"
小夭点点头，接过冰魄散：\"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她将药粉溶于水，小心地喂给相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他的神识世界，在九婴完全苏醒前唤醒相柳的本我意识。\"
阿念瞪大眼睛：\"进入神识？那太危险了！万一你也被困在里面...\"
\"没时间了。\"小夭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升起，\"一旦月圆，涂山璟就会举行血祭。如果那时相柳还是被九婴控制...\"她不敢说下去。
阿念知道劝不动姐姐，只能帮忙准备。小夭取出几味特殊的药材，配制成一种深紫色的药液。
\"这是'通神汤'，能让我暂时灵体出窍，进入相柳的神识。\"她解释道，同时取出银针刺破自己和相柳的手指，让两滴血落入药中，\"血脉相连，才能找到他的意识核心。\"
药液接触到两人的血后，竟然变成了透明的银色，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小夭深吸一口气，将药一饮而尽。
\"如果我十二个时辰内没醒过来...\"她握住阿念的手，\"就让玱玹哥哥...做最坏的打算。\"
阿念的眼眶红了：\"姐姐...\"
小夭已经躺到相柳身边，握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药效发作得极快，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随后意识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漩涡...
当眩晕感消失时，小夭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清水镇的回春堂。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药柜上，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这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场景。
\"相柳？\"她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小夭走向后堂，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僵在了原地——后堂不是她熟悉的卧室，而是一片血腥的战场！残肢断臂散落四处，天空呈现不祥的暗红色，远处传来阵阵厮杀声。
\"这是...相柳的记忆？\"
她小心翼翼地踏进战场，脚下的土地黏腻潮湿，仿佛浸透了鲜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相柳，穿着他们初遇时的那身白衣，正背对着她站在一堆尸体中间。
\"相柳！\"小夭欣喜地跑过去。
那人转过身，小夭却猛地刹住脚步——那不是相柳，而是九婴！虽然有着相同的面容，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只有冷酷和杀戮。
\"走错地方了，小医师。\"九婴冷笑道，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这里是记忆的废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一挥手，小夭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狠狠抛向空中！她尖叫着坠落，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夭？\"
这个声音...小夭睁开眼，看到了真正的相柳！他的眼睛是熟悉的黑色，只是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
\"我找到你了！\"小夭几乎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他。
相柳却神色凝重：\"你不该来这里。九婴正在吞噬我的意识，这里很快就要崩塌了。\"他拉着小夭快速移动，周围的战场景象开始扭曲变形，\"我的神识世界已经被它污染了大半。\"
\"怎么才能帮你？\"小夭急切地问。
\"找到'核心记忆'。\"相柳带着她穿过一片片破碎的场景——有他们在清水镇的初遇，有海底漫游的甜蜜时光，也有前世最后的惨烈战场，\"每个意识都有一个核心，那里保存着最本质的自我认知。如果九婴先找到它...\"
他的话没说完，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九婴的金色眼眸从裂缝中俯视下来：\"逃不掉的，小虫子们。\"
相柳咬牙，带着小夭跳进最近的一个记忆碎片。场景变换，他们来到了海底水晶宫——相柳真正的家。五彩斑斓的鱼群在透明穹顶外游弋，珊瑚丛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里...很安全。\"相柳喘息着说，\"九婴讨厌这个地方，因为...\"
\"因为这里代表着你作为'相柳'的身份。\"小夭恍然大悟，\"而它想恢复你'九婴'的身份。\"
相柳点点头，疲惫地靠在珊瑚椅上。小夭这才注意到，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像是正在慢慢消失。
\"怎么回事？\"她惊恐地问。
\"我的意识正在被吞噬。\"相柳苦笑，\"每过一刻，九婴就多控制一分。当我的意识完全消散时，它就会彻底接管这具身体。\"
小夭握住他的手：\"核心记忆在哪里？我们必须找到它！\"
\"我不知道。\"相柳摇头，\"神识世界浩瀚无边，核心可能藏在任何一个记忆碎片里。而且...\"他看向水晶宫外，海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九婴正在污染所有记忆。\"
小夭沉思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不，有一个地方它绝对污染不了！\"
\"哪里？\"
\"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小夭坚定地说，\"那是你作为'相柳'新生的开始，是你最本质的自我认知！\"
相柳怔了怔，眼中渐渐有了光彩：\"你说得对...跟我来！\"
他拉着小夭冲出水晶宫，在血海中奋力游动。四周的景象不断崩塌，九婴的怒吼在身后回荡。终于，他们看到了一束光——清水镇的回春堂，在血海中像一座孤岛般屹立不倒。
\"就是那里！\"小夭喊道。
两人拼命游向那束光。就在他们即将触及时，一道金色屏障突然出现，拦住了去路！九婴的身影从血海中升起，眼中满是愤怒：\"休想！\"
它一掌拍向小夭，相柳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击中胸口，喷出一口银血！
\"相柳！\"小夭想冲过去，却被金色屏障阻隔。
九婴掐着相柳的脖子将他提起：\"愚蠢的分身。为了一个人类女子，甘愿放弃洪荒大妖的力量？\"
相柳艰难地喘息着，却露出一个微笑：\"因为...她让我明白...力量不是一切...\"
\"住口！\"九婴怒吼，手上用力，\"我要亲手掐灭你这可悲的意识！\"
小夭绝望地拍打着屏障，突然摸到了腰间的银针——现实中她带进来的那根！神识世界中，它竟然还在！
没有犹豫，小夭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金色屏障上。鲜红的血与屏障接触的瞬间，竟然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血脉相连...\"她想起通神汤的原理，毫不犹豫地将整根针插入洞口，用力一划！
屏障像玻璃一样碎裂了。小夭冲进去，趁着九婴不备，将流血的手指按在相柳的眉心！
\"醒来吧，相柳！\"她大喊，\"记住你是谁！\"
奇迹发生了——相柳的身体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银光！九婴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惊恐地后退：\"不可能！银血怎么会...\"
相柳缓缓站起，眼中的黑色渐渐被银色取代——但不是九婴那种冰冷的金色，而是一种温暖如月光的银白。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我是相柳，也是九婴。但我选择...成为我自己。\"
随着这句话，整个神识世界开始剧烈震动！血海退去，战场崩塌，九婴的金色身影如同沙雕般溃散。最后时刻，它不甘地咆哮：\"你逃不掉的...月圆之夜...血脉召唤...\"
声音消失了。小夭和相柳站在重新变得纯净的神识世界中，回春堂的门静静敞开着。
\"那就是...核心记忆？\"小夭轻声问。
相柳点点头，牵起她的手走进去。门内不是药堂，而是一个简单的场景——小夭在前世为受伤的相柳包扎伤口的记忆。
\"原来如此...\"小夭恍然大悟，\"你真正的核心自我认知，是从我救你那刻开始的。\"
相柳温柔地看着她：\"是你让我明白，我可以不只是个杀戮的武器。\"他轻抚小夭的脸颊，\"但现在，我们必须回去了。涂山璟的计划...\"
话音未落，整个神识世界突然剧烈摇晃！一个遥远的声音穿透进来，像是从现实世界传来的：
\"姐姐！快醒醒！出大事了！\"
是阿念的声音！小夭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正在将她拖离神识世界。
\"你先走。\"相柳松开她的手，\"我的意识还需要时间重新整合。阻止涂山璟...别让他完成血祭...\"
\"可是...\"
\"相信我。\"相柳的眼中银光流转，\"月圆之前，我一定会醒来。\"
小夭还想说什么，但拉力越来越强。最后一眼，她看到相柳的身影在银光中渐渐变得清晰而强大...
然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姐姐！\"阿念泪流满面地摇着她，\"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小夭头痛欲裂，但还是强撑着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阿念的脸色苍白如纸：\"东海...东海的海水变成了血红色！所有鱼类都在逃离，有人说...归墟之眼睁开了！\"
小夭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