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长河的浪头拍碎在青铜舟头,陆昭明攥着半块星陨玉佩的手背青筋暴起。三日前从星陨深渊带回的机械智脑\"星核\",此刻正在舟尾投射出诡谲的蓝光——那团光芒里不断闪过慕青璇的侧脸,每一帧都带着不同服饰的褶皱。
\"还剩七次心跳。\"
燕长歌覆着白绫的双眼转向西北方位,掌中溯时轮的刻痕已侵蚀到辰位。这位璇玑殿少司命的衣摆正在化作星屑,光阴沙漏倒悬在头顶,漏下的却不是砂砾,而是粘稠如血浆的时空乱流。
陆昭明左眼银瞳忽明忽暗。
他看见慕青璇的指尖还凝着未干涸的七色彼岸花汁液——那是三个时辰前在神农谷禁地沾染的毒。轮椅上的晏清尘说过,此毒名为\"忘川\",服之可窥见前世执念最深处的场景。
\"抓住我的手!\"
青铜舟突然被抛向浪尖,陆昭明暴喝声中,慕青璇腰间的天衍罗盘应声炸成碎片。那些刻着天干地支的青铜残片并未坠落,反而悬浮成二十八星宿的阵型,将即将被光阴漩涡吞噬的白衣女子定在虚空。
\"没用的...\"慕青璇突然笑起来,眉心朱砂印渗出血珠,\"三百具冰棺里的替身傀儡,原来都是为这一刻准备的。\"
燕长歌的白绫无风自动。
溯时轮骤然停滞在某个刻度,陆昭明听到机械齿轮咬合的声响从光阴长河深处传来——这声音与星陨深渊的齿轮阵列如出一辙。他忽然明白那些沉睡三千年的青铜机括为何会对星陨玉佩产生共鸣。
\"第七世了。\"
慕青璇的裙裾开始燃烧,不是寻常火焰,而是泛着琉璃光泽的因果业火。她的瞳孔倒映出陆昭明不曾见过的画面:玄渊阁覆灭当夜,戴着同样天衍罗盘的女子将襁褓中的婴儿抛入寒江。
陆昭明右手的玄冰鉴真气疯狂涌动,却在触及业火的瞬间凝成冰锥。那些冰锥并未坠落,反而沿着业火轨迹逆流而上,在他掌心刻出北斗七星的灼痕——这是《太初玉册》里记载的\"逆命印\"。
\"用断水剑!\"
百里惊鸿的传音混在浪涛里破空而至,一截锈迹斑斑的剑尖刺穿时空壁垒。陆昭明本能地抓住剑柄,熟悉的酒气扑面而来——这根本不是断水剑,而是剑魔当年典当在蜃楼鬼市的\"黄泉\"!
剑身震颤的刹那,光阴长河突然静止。
燕长歌的白绫终于脱落,露出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眸。他的视线穿过停滞的浪涛,望向某个陆昭明看不见的维度:\"你当真要看?即便知道她是...\"
轰!
百里惊鸿的剑意与溯时轮同时炸裂。陆昭明在时空碎片里看见七块石碑——每块碑文都刻着慕青璇的名字,落款处却是不同纪年。最后那块残碑上,\"牧神者\"三字正顺着裂痕渗出银白色液体。
慕青璇的身影开始虚化。
她残留的右手食指突然点在陆昭明眉心,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洪流决堤般涌入:那是七世轮回里始终站在他对立面的白衣推演者,是每次灭法之战启动前必然出现的\"清道夫\",是仙界牧养众生棋局里...最完美的监察者。
\"原来九曜玄骨不是监测器。\"
陆昭明任由逆命印的灼痕爬上脖颈,银瞳彻底化作黑洞,\"我才是你们用来拴住她的锁链。\"
燕长歌的光阴沙漏终于流尽最后一滴。
当机械齿轮声再次响彻天地,众人脚下的青铜舟已变成星陨深渊那具机械智脑的本体。蓝光里所有慕青璇的影像都在融合,凝成眉心刻着\"柒\"字的冰冷人偶——这才是天机阁巡天使的终极形态。
\"还不明白吗?\"
即将消散的燕长歌将溯时轮按进心口,七窍同时涌出金血:\"你每解开一层玄骨封印,她就接近本体一分。三百具冰棺、七世轮回碑...都是延缓她觉醒的...\"
咔嚓!
慕青璇残留的躯壳突然自行重组,三千傀儡丝从虚空刺入陆昭明脊骨。剧痛中浮现的却不是玄渊阁灭门场景,而是寒江冰面下万盏青铜灯同时亮起的画面——每盏灯芯都跳动着银白色火苗,与九曜玄骨同源同宗。
\"记住,饲龙的不是凡人。\"
慕青璇的声音第一次染上情绪波动,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音调:\"是龙在替我们...饲养道种。\"
断水剑终于斩开时空乱流。
百里惊鸿浑身浴血地跌入青铜舟,手中提着半截龙角——那是敖烬在堕仙崖留给他的信物。陆昭明在龙角裂痕里瞥见模糊影像:海底魔龙的竖瞳中,倒映着与自己左眼完全相同的黑洞。
\"动手!\"
燕长歌的嘶吼与虚空镜的嗡鸣同时炸响。陆昭明反手将黄泉剑刺入机械智脑的核心,却发现剑锋穿透的是慕青璇正在虚化的心脏。七色彼岸花的毒素在此刻发作,顺着剑身倒灌进他的经脉。
第一块轮回碑轰然倒塌。
陆昭明在碑文碎片里看见童年时的寒江客栈——柜台后擦拭酒杯的掌柜,右腕隐约露出与慕青璇傀儡丝相同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