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小院的凉亭中。
任我行和冲虚道长等人坐在其间,目光望着小院的门口,面露焦急。
石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无人有心去续。
“邱白回来了!”
冲虚道长嚯的站了起来,看着门口出现的身影,有些迫不及待。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连在屋子里修炼的东方白,也起身走了出来。
邱白迈着轻盈的脚步,缓缓进入院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一双眼眸依旧清亮。
“邱小子,谈得如何?”
任我行是最沉不住气的,看到邱白进入院中,就站起来开口询问,问题切入核心。
左冷禅端坐石凳,在任我行对面坐着,目光锐利如鹰,呼吸也稍显沉重。
“他娘的!磨叽到天亮!”
“那老皇帝是应了还是没应?”
任我行见邱白没有回话,猛地一拍石桌,语气激动的说:“邱小子,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要老子说,管他应不应,咱们直接……”
“任教主稍安勿躁。”
邱白看着任我行那急躁样子,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很是头疼。
这个岳父可真是个急性子。
他缓步走进凉亭坐下,任盈盈便连忙倒了杯凉茶过来,递给邱白。
邱白也不客气,接过茶水喝了口。
看着手中的茶杯,他忽然想到......
昨晚朱翊钧连杯茶都没给他喝。
“皇帝,我见到了。”
邱白放下茶杯,言简意赅,幽幽道:“依我看,皇帝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该说的,我都说了。”
他略去了乾清宫内的对峙,只是将最后的结果抛出来,笑着说:“他虽未当场决断,但允诺,会派人来与我们接洽。”
“派人接洽?”
任我行浓眉倒竖,脸上表情激动。
听到这个结果,他瞬间就炸了。
“邱小子,我跟你说,这他娘的就是推脱,老狐狸临死还要耍滑头!”
“老子就知道,跟这些穿龙袍的打交道,说什么都不如拳头好使,要我说……”
“爹!”
任盈盈终于忍不住出声,开口提醒他,打断了任我行即将爆发的长篇讨伐。
东方白没有理会任我行的咆哮,她的视线在邱白身上仔细逡巡了一圈,眉头微蹙。
“你此去宫内可有凶险?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丝潜藏的关切,在场几人都听得出来。
“无妨。”
邱白对上她的目光,唇角微扬,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道:“深宫大内,卧虎藏龙,不过尚能应付。”
“尚能应付?”
左冷禅捕捉到关键,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问道:“看来是遇到硬点子了?是止境吗?”
邱白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冰凉的残茶,啜了一口,淡然道:“嗯,一个练葵花宝典的老太监,止境巅峰,有些门道。”
“葵花宝典?”
东方白眉峰微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显然联想到了什么。
“解决了?”
任我行暴躁的怒气,被邱白这个消息冲淡了些许,随即又涌上更大的不满,哼哼道:“解决个老阉货顶屁用,关键是他老朱家的皇帝老儿顶不顶事!”
“派个人来?派谁来?派个小太监传句话也算派人?老子信不过!”
“陛下金口玉言,既允诺派人,当非虚言。”
定逸师太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冀,轻声道:“阿弥陀佛,但愿陛下不要自误,为这天下苍生,谋一条生路。”
左冷禅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脸上表情阴雨不定,显是在权衡。
任我行兀自气哼哼地抱着臂膀,满脸写着“老子不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邱白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放下茶杯,摇头道::“是虚是实,等人来了便知。诸位在这里等邱白这么久,如今消息也知道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他起身,目光最后落在东方白的俏脸上,微微颔首。
东方白会意,也不再多言。
左冷禅起身离去,脸上表情稍显凝重。
定逸师太叹息一声,捻着佛珠走回自己房间。
任我行刚要开口,就被任盈盈半劝半拉地拽走,嘴里还在嘟囔。
“等?哼,老子看你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
凉亭下,只剩邱白独自坐在那里。
清晨的阳光洒下,穿过庭院古树的枝叶,在他墨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眼神深邃。
万历最后的那句话,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次日清晨,阳光明媚,晨曦普照。
悦来客栈这僻静小院的门扉,便被一阵清晰的叩击声敲响。
“笃,笃笃。”
厢房的门打开,任盈盈探出身来,显然也被这清晨的访客惊动。
她看向邱白,邱白对她微微点头。
任盈盈快步走到院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便只见一队气息精悍的东厂番子肃然而立,簇拥着两辆看似普通却的青幔马车。
马车旁,一个面皮白净的小太监垂手侍立,见院门打开,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恭敬却不失体统的笑容,尖细的嗓音不高不低。
“姑娘安好。”
“烦请通禀邱白邱少侠,宫里来人,奉旨求见。”
“你们等一会儿。”
任盈盈目光扫过那两辆马车,眉头一挑。
她转身进屋,快步走向凉亭下的邱白,低声道:“是宫里的人,说是奉旨。”
邱白神色平静,只道:“请进来吧。”
任盈盈返回门边,将院门完全打开。
那小太监却没有立刻引客入内,反而躬身退到一旁,垂首侍立,姿态恭谨异常。
只见第一辆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保养得宜,指甲修长的手从内掀开。
一个身着深紫色蟒袍,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利落地跳下车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魏忠贤。
他脸上习惯性地带着谦卑的笑容,目光飞快地在院内一扫,看到凉亭下的邱白时,笑容更盛了几分。
然而,当第二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个身形瘦高,同样身着蟒袍的太监躬身下车时,魏忠贤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了一瞬,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惊疑。
他连忙抢步上前,对着那刚下车的太监躬身行礼,腰弯得极低,语气恭敬。
“哎哟!竟是公……公公亲至!”
“魏忠贤给公公认错,方才眼拙,未曾远迎,万望公公恕罪!”
那被魏忠贤称为公公的太监,面容阴鸷,眼神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出丝毫情绪。
正是昨夜侍立在万历榻前的那位影子。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魏忠贤的惶恐告罪,目光却越过魏忠贤佝偻的背脊,温和地投向第一辆马车。
车帘被小太监掀开,一个身着杏黄色常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探出身来。
少年面容尚显稚嫩,但眉宇间已隐约可见天家贵胄的轮廓,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四下打量着这客栈小院的环境。
难能可贵的是,其人并无多少骄矜之气。
影子太监如同变脸一般,脸上瞬间堆起发自内心的慈祥笑容,他快步走到车边,伸出手臂,声音温和得与方才判若两人。
“太孙殿下,慢着点儿,仔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