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一名曹军士卒凑近赵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赵云将头偏过去,目光在那士卒脸上停留片刻,同样低声回应,语气显得很是随意。
“哦,我也没见过你,大哥你原来哪个部队的?”
他问得自然无比,那士卒果然没有起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原来就是于将军麾下。”
赵云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恍然,顺着对方的话说道。
“难怪,我刚从城里调过来。大哥您贵姓?”
“我姓王。”
那士卒不假思索地答道。
“哎哟,王哥啊!以后你可得罩着我点啊!”
赵云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与亲近。
“好说。在部队里提我的名字,保证没有人为难你。”
王哥显然很受用赵云的态度,豪爽地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
“好嘞!”
赵云作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连声应道。
他心中却在暗自回顾昨夜的情形。
峥嵘谷内那场突如其来的伏击,瞬间便将于禁的精锐部队打得七零八落,曹军士卒在箭雨之下各自奔逃,场面混乱不堪。
赵云趁着夜色掩护,身着早已准备好的曹军军服,悄然从山崖一侧较为平缓处滑下。
到达谷底后,他迅速寻找到一名受伤倒地的曹军士卒,二话不说便将其扛起,混在溃逃的人群中,朝着山谷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夜间光线昏暗,根本看不清面容,加之伤兵众多,人人自顾不暇,于禁侥幸逃出的残部根本无暇仔细分辨每一个人的身份。
赵云便这样,堂而皇之地混入了于禁的败军之中,并随着他们一同退入了莒阳城。
他本来的打算,是潜伏在莒阳城中,静待刘备日后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届时便可以里应外合,伺机夺取城池。
然而,于禁为了迅速补充兵力,竟直接从莒阳城的守军中抽调人手补入自己部队的做法,却让赵云看到了新的可乘之机。
两支原本并无太多交集的部队仓促合并,士卒之间必然不可能全都相互熟识,这便给了他白天混迹于敌军队伍之中,继续行动的绝佳机会。
于是,赵云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脱离于禁的队伍,而是选择继续跟随其行动,以便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策应主公。
此刻,旁边这名姓王的于禁军老卒,见赵云面生,便心生好奇,主动上前搭话,两人这才有了一番看似熟络的交谈。
不多时,派出去的探马飞驰而回,带回了最新的军情。
探子禀报,前方数里之外,有一条南北流向的大河横亘,拦住了一伙人马的去路。
而那伙人马,此刻正在河边手忙脚乱地搭建浮桥,似乎是想要渡河西去。
一定是昨晚那支可恶的敌军!
于禁得到消息,精神猛地一振,双目之中迸射出复仇的火焰。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断定这伙人马正是他苦苦追寻的目标,当即厉声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敌军尚未全部渡过大河之前赶到,给予其致命一击,一雪前耻。
于禁狠狠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长嘶一声,率先向前冲出。
扛着帅旗的旗手不敢怠慢,连忙催马紧紧跟上。其余的指挥将领也各自打马,呼喝着催促部队加速前进。
后方的步卒为了不被骑兵甩开,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撒开双腿,拼命狂奔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于禁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那支让他恨之入骨的敌军部队。
这支让他追寻了一天一夜,却反被对方狠狠伏击了一次的敌军,此刻果然如同探子所报,正在大河边忙碌着渡河。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与兴奋交织着涌上心头,于禁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
他全然不顾己方部队经过一夜奔逃与半日休整后,又经过这小半个时辰的急行军,早已是人困马乏,回头对着身后紧随的将士们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随我杀!”
他一马当先,如同一头暴怒的猛虎,朝着河边那些尚在忙乱的刘备军士卒猛冲而去。
于禁麾下的部队,在接到冲锋命令之后,又全速前进了将近半个时辰,骑兵与步兵之间的距离已然被彻底拉开。
此刻抵达河岸附近的,也只有他亲率的这数千骑兵。
而且,这些骑兵也显露出些许疲态,按照常理,本应稍作整顿,恢复一下马力,再行发起冲锋。
但于禁此刻早已被复仇的渴望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将眼前的敌军撕成碎片,竟是选择了不顾一切,一鼓作气地冲杀过去。
然而,于禁终究并非一介莽夫。
在他的视线之中,河对岸的敌军似乎已经渡过了大半,只剩下少部分人马尚在河岸这边,手忙脚乱地准备登船。
此时此刻,正是将这部分留在岸边的敌军一口吃掉的绝佳时机。
他心中盘算,虽然己方部队相对而言较为疲倦,但对于骑兵来说,这半个时辰的奔行也并非无法承受。
此次冲杀,本就是以骑兵为主力,奔袭百里之后,赫赫战功就在眼前,将士们也定然不愿放过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士气正应高昂。
况且,己方来得如此突然,敌军仓促之间必然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先声夺人,狠狠冲杀一阵,既能挫动敌军的锐气,又能一报昨夜峥嵘谷被伏击的奇耻大辱。
若是稍有迟疑,让这些敌军全都渡过河去,凭借大河天险进行防守,那这场仗反而会变得更加棘手。
于禁军的铁蹄越来越近,马蹄踏在河滩松软的土地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轰鸣。
河岸这边,那些正在准备渡河的刘备军士卒,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如同奔雷般席卷而来的曹军骑兵。
他们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人群像是炸开的锅,相互推搡着,拥挤着,争先恐后地朝着河中已经搭建好的简陋浮桥,以及停靠在岸边的几艘小船奔去,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第八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