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径香没考虑到还有这等转折,但他是进士,三年上亿人中选出来读书人中的读书人,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思考一会说道:“你的是不是想说,‘帮穷人说话,替富人办事。’”
林泽阶点头,“是的,先生,演戏艺伎穷人请不起,只有富人才会请,唱的内容又是穷苦人希望得到的,但战场上为胜利总有敢死队,督战队。”
林泽阶这话有点直接撕开血淋淋的现实,把表面的东西掀开来。
“阶儿,智高易薄情,所以智者必怀仁你明白吗?”张径香劝诫着,“要记住除去读书人的身份,你我都是百姓,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虽然被说烂了但总有人坚持着。”
“先生,学生只是把破题融入生活,”林泽阶无奈何的说道:“学生连功名都没有,怎么不是一个百姓?”
“不要演饰,我知道你担心我,官场人生如戏,身在衙门也好修行,我接受你的好意行事必多思,”张径香体会林泽阶的深意,饱含深情说道:“你也别在外人面前轻意展现你的聪慧,才高三分忌,深藏一寸安,很少有人会喜欢比他聪明的人,常常第一时间想到毁掉你,千万牢记。”
刘夫人听了不乐意:“泽阶,你别听你先生的该露就露,刘伯母就没想毁你。”
“嫂子,我说得是外人,我们和泽阶是有感情羁绊,外人可没有,”张径香哭笑不得。
“不是有刘五教泽阶武功吗?”刘夫人可不愿林泽阶藏才,那少多少乐趣。
她俏皮向林泽阶眨眼说道:“泽阶谁敢欺负你,文来你就和他比文,武来你就和他比武,智来比智,你先生当年在京城酒楼对诗,可是少年义气纵横,才惊四座惊叹,引无数人折节相交,人生没有一点高光,到老岂不白活。”
张径香苦笑着:“嫂子,我很后悔当年的锋芒毕露。”
“有什么好后悔的,”刘夫人完全不赞同,“你失意时有多少人踩你,就有多少你当年的拥趸支持你,我和你兄长不是支持你的人吗?眼睛要看向支持人,为爱你的人而活,我们才是你的铠甲。”
张径香失意后一直在总结,多少有些自埋自怨,被刘夫人一说定住。
负疚如潮水涌来,要为支持你的人活,一下想到家里的妻儿父母,这些最支持他的人。
他们见他失意到处旅行不知有多伤心,但没有说出来,放任他四海飘零会不担心吗?
压下内心的翻腾,张径香感激说道:“多谢嫂子点破小弟的执念,平时教泽阶爱世人先爱自己亲人,却在乎那些反对者的想法,真是本末倒置。”
“女子本纠结,你嫂子我从生死路中闯过来的人,悟到为谁而活才是重要的,我可不敢给你这进士大人指点迷津,”刘夫人虚心的说道:“你的一生本就很光彩,那就发光发热吧!不说这些肉麻的话,我们去唱歌弹琴吧!”
一听到唱歌弹琴,刘盈语很兴奋,“娘,张伯伯,泽阶哥哥走,我们去花园。”
一大群人向东花园走去,弹琴唱歌,极为开心。
林泽阶尽量不表现出离愁,唱了一首《小神仙》:
行过小周天,念咒掐指诀。贫道我本是龙虎山,得了道的小神仙。
推过九宫图,演过离震乾,贫道路我通晓天文地理,上下几千年。
拜过三清祖,别过了龙虎山,小道我走南又闯北,修行在天地间。
来到贵宝地,肚皮叫破天,小道我在此卜卦算命,凭本事吃饭,劳烦。
刘盈语和竹叶很快就学会,三个小童子唱着俏皮的歌,学着三姑六婆神婆作法的样子,把刘夫人和张径香逗得开心极了。
围着的仆役们都忍不住跟着轻轻哼。
刘财主刚好回来,听到这歌,极为喜爱,一定留下林泽阶吃晚饭。
林泽阶提供的菜式的做法,让刘盈语一家胃口大开,确实比那些大厨们以前做的好吃。
刘财主吃得开心笑着问:“泽阶,叔叔能拿去酒楼用这些方法赚钱吗?”
林泽阶大方的回答:“您尽管用,我和姐姐们在这麻烦您这么多,不仅吃用,发月钱,最重要的您和夫人培养我们知识。”
“那我就不客气喽!”刘财主没有再推辞,对林泽阶更加的欣赏,这些菜式推广后,花在林家姐弟的钱全赚回来了。
张径香到月亮升起,才把林泽阶往林家院子送,走出刘家别院时林鸿福已经等在那里。
张径香客气的说道:“鸿福兄,为何不进来?和门子说一声他们认得你。”
林鸿福憨憨笑着:“大人,我才到没有等多久。”
张径香看着他头上的露水和脚下的湿鞋,也不揭破,“鸿福兄是一个好父亲,这两天泽阶陪陪我,我一走就不是自由身和泽阶见面不容易了。”
“大人,我一直想一个问题,我就一个儿子不想他远行,想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平安喜乐,我这样的想法对吗?”林鸿福不安中带着疑惑地问。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相处,一个进士,一个农人,本来相隔很远的人,在做出对答。
张径香没想到林鸿福会这样问他,他并没有没有敷衍,而是放慢脚步。
思考一会才回答:“鸿福兄你这样的想法,先秦时有人作《击壤歌》并传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已我何哉。但是生活中那有如此如意,远有外族,近有盗贼,旁有恶邻,没有帝力,何以安生?”
“我只想我儿能平安过一生,我不出清溪村不也一样过日子。”林鸿福并没有被说服,“大人,不是有你们吗?”
“是的,正是因为有我们,华夏才不会断了传承,鸿福兄,泽阶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想过的生活,你不想他怨你吧! ”张径香慢慢讲着道理,“你有没问过阶儿愿意走出去看看吗?说得复杂一些子女来这世间,不是我们生下他们,是他们选择陪伴我们来这世间。”
“可是不是有句说,父母在不远游吗?”林鸿福观念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父为子纲,他得听我的。”
“父母在不远游还有下一句,游必有方;父为子纲,也有下句,父不仁,子奔他乡;君为臣纲,君不为,臣投他国。”张径香随便戳破半截的话。
林鸿福并没有被说服,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只想林泽阶做个富贵闲人。
林泽阶劝他:“爹,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有身份的人写的,这世道大争之世,我不想做被姐姐和你们照顾的人,我不能让姐姐们承担我的人生,我会看不起自己,一家人是互相照顾,就像三叔很不堪,你没有放弃他对吗?”
林鸿福的念头并没有通达,“大人,我们家像当前一样生活,有肉有饭,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可以吗?”
张径香停下来,并没有马上回答着林鸿福,在整理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