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提学越老越弥坚的性子,秦教授背景如何他也不怕。
二甲前十进士,进入过翰林院任编修,这是出阁入相的必备条件,四品外放大员简在帝心,天下没有几人是让他忌惮。
林泽阶踱步转着圈整理着思序,眼睛不免看到二舅,手握刀柄,大舅不知何时站在前列,父亲在边上双手合十向天跪拜,乞求神佛保佑一样。
一种难言情绪涌入林泽阶的心头,感动又酸涩,自己做事应该求稳,不应该让家人担惊受怕。
秦教授冷笑着:“怎么背不出来?”
“也乎哉焉,者助语谓。诮等蒙愚,闻寡陋孤。眺瞻徊徘,……”林泽阶的童音缓慢着传出,张口之后就没有停顿。
几百人眼瞪着林泽阶,让他多少有些紧张,尽量不看任何人的眼睛,低着头边思考边大声背诵。
“惶恐惧惊,拜再颡稽。尝蒸祀祭,续嗣后嫡。……”林泽阶越背越流畅,越不会感受到压力。
在场的人听得都现出惊讶的表情,有的人嘴巴张的极大都没有发现,这真的是在倒背。
“……藏冬收秋,往暑来寒。张列宿辰,昃盈月日。荒洪宙宇,黄玄地天。”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后,现场一时间鸦雀无声。
林泽阶抬起头向吴提学拱手行礼,“爷爷,我可背完了。”
转向秦教授真挚说道:“这位叔叔你什么时候送书给我,我向你道谢了。”
秦教授能拿出江南地区,秀才案首6年内的答卷决不是一般人,最少几百个府县坐马车跑得跑多久?
这样的人他们之间打擂台,自己小胳膊小腿还是不要掺合,希望能够看在自己儿童的份上,不会结仇。
有这些收集起来的考题和答卷,给自己琢磨参考拓宽思路,秀才的路平坦很多,出人头地大有希望。
秦教授被叫叔叔也没有生气,反而哈哈笑,“你这童子算让我见识天赋异禀,放心你这叫我一声叔叔,本官一定说到做到回去之后马上会派人送到,还有大宗师在,断然不会少你的书。”
秦教授怎么一说表示不会计较,有见识的人自然为这孩子的叫好,知进退不咄咄逼人,懂得给人台阶下,太聪慧了,真是骗人生孩子的模版。
吴提学沉默盯着林泽阶,倒让众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等他开口说话确是:“爷爷再考你一个难关好不好,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何解?”
林泽阶能说不好吗?最怕的就是释义,还没有开始学。
不过这问题林泽阶偏偏好奇问过陈老夫子,于是他笑着回答:“天地玄黄出自易经天地玄黄,宇宙出自淮南子,上下四方称宇,古往今天来称宙,洪荒出自太玄经,称洪荒之世。”
“咦!”吴提学怀疑道,“这些书你都看过?不可能不可能,你从哪里了解的?”
“爷爷,我有夫子师长,他给我讲过我刚刚好记住。”林泽阶回答天衣无缝。
“这位娃娃的师长在吗,请出例。”吴提学饶有兴趣的开口,这个问题很多举人都不知道,这位老师不简单。
陈老夫子越众而出,双手拱礼,“大宗师,学生在此向大宗师问好。”
“咦!你是秀才?”吴学提看一下陈夫子穿着,“老友也在秀山学堂任教,为何你秀才不是塾长?”
陈老夫子回答:“回大宗师,学生不在秀山学堂任教,而在陈家湾开私塾教童子。”
“为何不来秀山学堂教,边教学边为乡试努力吗?”
陈老夫子苦笑着解释:“回大宗师,学生多年不曾参与乡试了,从小家中出变故为村中族亲养大,几次不第花费太大不敢再考,从陈家湾到秀山学堂有6里路,不忍族中子弟两地来回奔波,就开家私塾。”
吴提学叹一口气,黯然道:“科考确实花费巨大,至使很多有才之士不得不停下脚步,老友私塾中还有多少像这孩子一样的好苗子吗?”
陈老夫子再次苦笑,“老夫从教以来,第一次遇到这么聪明的孩子,在这孩子的带动下,整个村子学习气氛浓厚,很多家庭开始自己识字。”
吴提学不禁疑惑,很多家庭开始识字不可能吧?
于是带着疑惑开口:“老友读书买笔墨纸砚可是不支出,一般家庭都花费不起,怎么很多家庭开始识字?”
这下陈老夫子眉开眼笑,“这孩子在我这学会字后回去教家人,倒让学生少收很多的学费,他发明叫黑板的东西使教学容易很多。”
吴提学是主管一省教育,有更好教学方法那可是巨大政绩,顿时来了兴趣,“老夫走过很多地方都没听过黑板,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看到林泽阶双脚轻微在轮流的交替着站,这才醒悟孩子可能站腿酸了。
马上不等陈老夫子回答直接说下去,“这样吧!你陪在老夫身边,我去你们陈家湾看看。”
向林泽阶招手:“孩子你过来老夫抱抱你。”
抱起林泽阶后又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吴爷爷。”
“林泽阶,双木林,润泽的泽,台阶的阶。”
当他被吴提学抱入怀中,很多人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能得到四品大人的爱重,如果不是年龄太小,多少利益会向他涌去。
只要能向吴提学私下递一句话,是多少人想找而不得的门路。
“嗯,泽阶,你这么聪慧你说吴爷爷应该怎么奖励你呢?你考虑考虑。”吴提学又出了个考验。
这个问题如果普通人问孩子真是小问题,但在吴提学这里就不是普通问题。
他能调动的资源太庞大了,来时鸣锣十一响,知府出行才九响,督抚出门才十一响,所以吴提学和督抚们是同级。
他是翰林院待过的进士,以后调回朝廷出入内阁人选,贵不可言。
大家都想知道林泽阶会怎么答,要的少浪费这泼天的机会,要的多会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吴提学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