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在暮色渐浓的古镇里显得格外清晰。欧阳逸飞勒住缰绳,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黛瓦白墙的高大门楼矗立眼前,门楣上悬着一块老旧的匾额,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夕阳余晖中若隐若现——“乌镇”。
“总算到了。”梅降雪掀开篷车窗帘,探出头望了望四周。古镇依水而建,两岸皆是枕河的民居,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偶有乌篷船划过,桨声灯影里透着一股江南特有的温婉气息。只是行至此处,已不见了药王谷的层峦叠嶂,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与淡淡的酒香。
“客官可是要住店打尖?”一个头戴毡帽、满脸堆笑的店小二见有车马停在店前,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手里的抹布还在不停擦拭着油腻的桌面,“我们这高升老店可是乌镇地界最讲究的,上房干净敞亮,酒菜更是一绝!”
欧阳逸飞翻身下车,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肩颈,连日赶路确实有些疲惫:“那就住下吧。”
苏璃在梅降雪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望着眼前三进三出的院落,飞檐翘角在暮色中勾勒出雅致的轮廓,果然是江南水乡的精致做派。店小二一路小跑着引路,穿过挂着红灯笼的回廊,院内天井植着几株桂树,虽未开花,却也透着清气。
“三位客官,这是上房,您瞧可还满意?”店小二推开房门,里面陈设古朴雅致,临窗一张紫檀木桌,墙角摆着雕花衣柜,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还透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欧阳逸飞点点头:“两间上房,我一间,她们二位一间。”说着便取出碎银递过去,“先备些酒菜送到房里,另外,给马儿喂些好草料。”
“好嘞!客官您稍候,酒菜立马就来!”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转身退了出去。
梅降雪扶着苏璃在桌边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这几日赶路,骨头都快散架了,总算能好好歇歇。”
苏璃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灯笼,轻声道:“这乌镇倒是别致,若不是为了借火龙镖,倒真想好好看看。”
正说着,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是一个洪亮的声音喊着:“店小二!店小二呢?快给本少爷开间上房!”那声音带着几分张扬,却又莫名熟悉。
欧阳逸飞眉头微蹙,推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天井里站着几个劲装汉子,簇拥着一位锦衣少年,正叉着腰对店小二说话。那少年面如冠玉,腰间悬着一柄镶金嵌玉的长剑,正是铸剑山庄的少庄主肖平。
肖平似乎也听到了开门声,转头望来,待看清欧阳逸飞的面容时,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抱拳笑道:“哎呀!这不是欧阳大侠吗?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也会来这乌镇?”
欧阳逸飞亦抱拳还礼,脸上露出几分意外:“肖少庄主?真是巧了。我等路过此地,天色已晚,便在此歇脚。倒是肖少庄主,怎会到此?”
肖平哈哈一笑,拍了拍欧阳逸飞的肩膀:“不瞒你说,我奉家父之命,前往南疆火云宫送一件铸剑山庄新铸的兵器,路过此处,正打算投店呢。没想到竟能在此遇见欧阳大侠,还有……”他目光越过欧阳逸飞,看到了门口的梅降雪与苏璃,“梅姑娘、苏姑娘,别来无恙?”
梅降雪与苏璃也走了出来,颔首回礼:“肖少庄主安好。”
“真是太巧了!”肖平搓着手,显得十分兴奋,“不如这样,今晚我做东,咱们好好喝几杯,叙叙旧?我还想听听欧阳大侠此次南下,所为何事呢。”
欧阳逸飞心中一动,肖平既然要去火云宫,或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些路径消息,当下便点头道:“也好,只是叨扰了。”
不多时,店小二便在大堂摆开了一桌酒菜。乌镇的酱鸭、白水鱼、三白酒依次上桌,肖平兴致高昂,频频举杯,说着铸剑山庄的近况,又问起欧阳逸飞等人的行踪。
欧阳逸飞斟酌着开口:“实不相瞒,我等此行,也是为了火云宫。”
“哦?”肖平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欧阳大侠去火云宫所为何事?莫非也是为了那十年一度的‘火云剑会’?”
“剑会之事倒是听闻过,”欧阳逸飞摇摇头,“我等是想向司马超群老前辈借一样东西。”他没有明说火龙镖,只含糊带过。
肖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火云宫地处南疆密林,路径极为隐秘,若非有熟门熟路的人指引,怕是连宫门都找不到。不瞒欧阳大侠说,我此次送剑,也是得了火云宫的请柬,才知具体方位。”
梅降雪眼睛一亮:“肖少庄主可知详细路径?”
“路径嘛……”肖平卖了个关子,又饮了一杯酒,“虽不能说完全清楚,但大致方向还是知道的。这样吧,反正大家都是去火云宫,不如明日一同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欧阳逸飞与苏璃、梅降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欣然。有肖平同行,确实能省去不少寻路的麻烦,当下便欣然应允。
席间相谈甚欢,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房歇息。欧阳逸飞躺在上房的床上,听着窗外运河的水声,却毫无睡意。肖平的出现太过巧合,虽说是旧识,但铸剑山庄与火云宫向来并无深交,为何会突然接到送剑的请柬?他又想起肖平腰间那柄镶金嵌玉的长剑,剑柄纹饰隐约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思忖间,忽听隔壁梅降雪的房间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瓷器落地的声音。欧阳逸飞心中一紧,抄起枕边的龙渊剑便冲了出去。只见梅降雪的房门虚掩着,屋内烛火摇曳,苏璃扶着桌沿,脸色有些苍白,梅降雪则握着软鞭,警惕地望着窗户。
“怎么了?”欧阳逸飞沉声问道。
梅降雪指了指地上碎裂的茶盏,又指了指窗户:“刚才听到窗外有动静,像是有人窥探,我刚想出去看,就见窗纸破了个洞,一枚细针飞了进来,正好钉在茶盏上!”她捡起地上一枚寸许长的细针,针尖还泛着幽蓝的光泽。
欧阳逸飞接过细针,眉头紧锁:“是毒针!”他立刻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客栈的后院,月光下空无一人,只有几株桂树在风中轻摇。
“会是什么人?”苏璃声音有些不稳,刚康复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突遇此事,难免心惊。
“不知道,”欧阳逸飞收回目光,神色凝重,“但对方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在药王谷时,我们并未声张去火云宫之事,除了仙翁,无人知晓……难道是阴风洞的人?”
梅降雪咬了咬唇:“阴风剑客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难道……”她猛地看向门外,“刚才肖平……”
“不可妄言,”欧阳逸飞打断她,“肖平是铸剑山庄少庄主,与我们并无过节,怎会做此等事?”但他心中也升起一丝疑虑,肖平的出现,确实太过巧合。
“那这毒针……”苏璃看着那幽蓝的针尖,心有余悸。
“先收好,”欧阳逸飞将毒针放入一个小瓷瓶,“今晚都小心些,我守在外面。”
夜色渐深,乌镇的灯笼次第熄灭,唯有高升老店的上房内,烛火彻夜未眠。欧阳逸飞握着龙渊剑,倚在廊柱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他知道,从离开药王谷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踏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序幕,或许就从乌镇这个看似平静的江南古镇,悄然拉开了。肖平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那枚毒针的主人又到底是谁?前路漫漫,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