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已经半个月没见到段明昭了。
他原以为那日的欲擒故纵会让这位少爷更加心痒难耐,却没想到,段明昭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出现在庆喜班。
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连小狗“来财”的消息都断了音信。
邵庭依然每日登台唱戏,偶尔应些达官贵人的邀约去府中献唱。这既是为了维持生计,也是为了方便打听消息。
不得不说,段家在北平的势力几乎只手遮天。
铁路、矿洞、对外商路……段家掌控着这座城市的命脉,说是土皇帝都不为过。
其他家族无论经营什么,总要对段家点头哈腰,当然,背地里也恨得牙痒痒。
邵庭曾听王雪晴和一些贵宾闲聊,提过王兆伦的死讯,说是去西安的路上出了意外,可具体怎么“意外”的,谁也不敢多问。
今日是邵庭半月以来首次唱《贵妃醉酒》,来的客人比往常更多,戏班子里挤得水泄不通。
一楼的位置全部坐满,有些买不到座位的,宁可掏钱进来,和别人挤在一处站着听。
邵庭登场时,余光掠过二楼包厢——那里今日也坐满了贵宾,钱家、李家、孙家都来了,唯独那间常被段家占着的包厢空着。
他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罢了,不来也好。
锣鼓声起,他甩袖开嗓,婉转的唱腔漫过满堂喧嚣,一边唱着 “海岛冰轮初转腾”,一边暗暗记下二楼那些晃动的人影
这些都是段明兰联姻后需要拉拢的势力,也是他救苏砚清的关键棋子。
*
一曲终了,掌声如雷。
邵庭对着满堂宾客深深鞠躬,赏钱像流水般往台上抛,银钱砸在木板上叮当作响,倒没一枚落到他身上。
他转身退场,回到后台,刚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忽然被一股大力拦腰抱起。
“唔——!”
邵庭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扛在了肩上,头朝下,视线颠倒。
对方的肩膀肌肉结实,硌得他腹部生疼。
他挣扎着晃了晃身体,屁股却忽然挨了记清脆的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后台格外刺耳。
邵庭的脸瞬间涨红,羞耻感混着怒意直冲头顶,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看清是谁这么放肆:
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笔挺的军装和紧绷的下颌线与抿着的薄唇。
段明昭。
*
段明昭扛着邵庭,大步走向后台深处的化妆间,一脚踹开门,反手锁上。
邵庭被他扔在化妆台上,后背撞上镜子,台上的胭脂水粉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还没缓过神,段明昭已经欺身而上,单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指腹的茧子蹭过下颌,带着军械的冷硬气息。
“半个月不见,邵老板的戏,倒是唱得更动人了。”
段明昭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眼神冷得像冰,却又烧着一团暗火。
邵庭的呼吸微乱,却仍扯出抹惯常的笑,语气轻佻:“段少爷这么久不来,我还以为您对我腻了呢。”
段明昭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冷笑一声:“腻?怎么会。”
他俯身,在邵庭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我只是去想明白了一件事。”
邵庭挑眉:“哦?什么事?”
段明昭的指尖摩挲着他的下巴,声音轻柔,却让人脊背发寒:
“想明白怎么玩、弄、戏、子。”
邵庭的瞳孔微微一缩。
眼前的段明昭,和半个月前那个被吻得腿软、耳根通红的纯情少爷判若两人。
他眼底的冰寒压过了灼热,唇角噙着讥诮,连指尖的力道都带着掌控者的从容。
邵庭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玩脱了。
段明昭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艳丽得像沾了朝露的罂粟,既让他恨得牙痒,又让他念得发疯。
多么可恨,又多么可怜可爱。
这半个月来,他一边处理军队里的内鬼,一边让副官盯着邵庭的行踪。
他原以为,邵庭至少会登门道个歉,或者托人来问问那只小狗的情况。
结果杳无音讯。
该唱戏唱戏,该做客做客,仿佛他段明昭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空气。
“作什么这么粗暴?”邵庭见他不语,反倒笑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莫非段少爷要报复我?”
段明昭的眼神更冷了,手指收紧,几乎要捏碎他的下巴:“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段明昭明明看到他去钱家献唱,看到他路过段家大门却目不斜视,看到他在戏园子里对着满堂宾客笑靥如花,唯独没有一丝关于自己的念想。
邵庭一次都没有回头。
论欲擒故纵,邵庭才是真正的高手。
不出现,却偏在他看得见的地方晃悠,像根细针,日日扎着他的心,让他抓心挠肝,不得安宁。
段明昭已经失去耐性了。
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必要去考虑邵庭在想什么。
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
邵庭被他捏得生疼,却依然笑得从容:“段少爷,您这话可冤枉我了。我一个戏子,哪有资格主动去找您?”
段明昭冷笑:“是吗?那你去钱家、李家做客时,怎么不‘顺路’来段家坐坐?”
邵庭眨了眨眼,故作惊讶:“原来段少爷一直在关注我的行踪?”
段明昭盯着他,忽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呼吸交缠:“邵庭,你玩够了吗?”
邵庭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还是笑得漫不经心:“段少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段明昭的指尖滑到他的喉结,轻轻一按,感受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肌肉,声音低沉:“装傻?”
他忽然一把扯开邵庭的衣领,云锦戏服的盘扣崩落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和半边肩膀。
灯光昏暗,那片肌肤却泛着莹润的光泽,像上好的羊脂玉,勾得人想狠狠咬上去。
段明昭的眼神暗了暗,声音沙哑:“邵庭,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要么,乖乖跟我走。”
“要么——”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停在邵庭的心口,轻轻一按,语气带着股狠劲:
“我今晚就在这里,把你拆、吃、入、腹。”
邵庭的呼吸微微一滞,胸口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喉结滚动了一下。
眼前的段明昭变了太多,眼神里的冰冷和笃定,都在说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认知让邵庭心跳陡然加速,既紧张,又隐隐有种莫名的兴奋。
可他总不能表现出来,总归有人设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勾起一抹笑:“段少爷,您这是…在威胁我?”
段明昭也笑了,笑意森冷:“不,我是在通知你。”
门外忽然传来王雪晴急促的敲门声:“邵庭!钱家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呢!你磨蹭什么呢?!”
段明昭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钱家?那个想和段家争铁路权的钱黎?
他低头看向邵庭,强硬地命令道:“告诉他,你没空。”
邵庭挑眉:“段少爷,我可是靠唱戏吃饭的,得罪了客人,班主饶不了我。”
段明昭冷笑:“从今天起,你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
他一把扣住邵庭的手腕,将他从化妆台上拽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邵庭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倒也没挣扎,只是轻笑:“段少爷,您这是要强抢民男?”
段明昭头也不回:“对,就是强抢。”
他推开后台的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扛起邵庭大步走向庆喜班的正门。
王雪晴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没敢拦。
——那可是段家的少爷,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拦。
门外,钱家的管事正不耐烦地等着,见邵庭被段明昭拽出来,脸色一变:“段、段少爷?您这是……”
段明昭冷冷扫了他一眼,只吐出一个字:“滚。”
管事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话,匆匆退开。
段明昭一把将邵庭塞进停在路边的军车,自己坐进驾驶座,一脚油门下去,轮胎碾过青石板路,猛地冲了出去。
邵庭被惯性甩在座椅上,轻笑一声:“段少爷,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段明昭目视前方,声音冰冷:“回家。”
邵庭挑眉:“回家?哪个家?”
段明昭侧头看他一眼,眼神幽深:“我的家。”
“从今晚起,也是你的家。”
邵庭怔了怔,随即低笑出声:“段少爷,您这是要包养我?”
“是。”段明昭的声音斩钉截铁。
军车碾过街角的水洼,溅起的水花映着车窗外飞逝的灯火,像一场终于拉开序幕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