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爷布满皱纹的脸上在温暮说这句话时剧烈抽搐着。
一直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看清了温暮的嘴脸。
他昔日由自己扶持上位，此刻的丑态却毕露无疑，心中仅存的犹豫和旧情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温暮依旧高高在上朝着他的族人们怒吼，“你们都聋了吗，我的话都不听了？”
族人们低着头，捂着自己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言不发。
清爷环视四周，族人们疲惫不堪的面容，在寒风中冻得发紫发僵的身体。
再看看黎轻轻那方的人，光说兽皮都裹得比自己的族人厚实。
“你闭嘴，温暮！”清也的声音带着几分苍凉，却异常清晰地压过了温暮的咆哮。
他的每个字都像把重锤敲打着整座山林，也敲碎了温暮的最后一丝幻想。
“你还有脸说你是首领？你看看你为部落带来了什么？”
温暮哑然，不敢相信对他言听计从的清老头现在会对他这样说话，怒火一下子燃了起来，“王清也，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不准和清爷这么说话！”那个年轻瘦小的雄性挡在了清爷面前，语气带着慌乱，脚步却毫不退缩。
“滚开！”温暮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他狠狠摔在了地上，鲜血几乎是从嘴里喷涌而出的。
“你怎么连自己的族人都下得去手？”清爷已经有了些哽咽，扶起地上的年轻雄性，后背佝偻着。
直到现在，黑豹部落的许多人才意识到清爷真的老了。
他转向霍漾，浑浊的老眼中泛起痛楚和一丝决断：“霍漾……”
霍漾的心猛地一揪，似乎预感到他接下来说的话是认可，却带着稍许沉重。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清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沉痛的叹息，“他的品性，比某些顶着首领名号、只知索取压榨的家伙强太多了！”“强太多了”四个字，他说得掷地有声，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脸色煞白的温暮。
“黎首领说得没错，”清爷挺直了佝偻的腰背，第一次正视着黎轻轻这个外来者，眼神复杂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温暮不配做我们的首领！我们部落……是时候换个活法了！”他缓缓地、沉重地，对着黎轻轻和霍漾所在的方向，低下了那从未轻易低下的、代表着部落最高威望的头颅。
“清爷！”
“清爷？！”
黑豹战士们一片哗然，震惊不已。
清爷的屈服，比黎轻轻展现出的力量更让他们感到一种信仰的崩塌与重构。
连他都承认了……
为首的那几个还勉强站着的战士，手中的骨矛和利爪慢慢垂了下来。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战士解除了兽态，默默站到了清爷的身后。
虽然眼中仍有疑虑和不安，但那份对温暮的信任和对“外敌入侵”的愤怒，已经被清爷的倒戈和残酷的现实彻底冲散。
冰冷的现实告诉他们，再跟着温暮，只有冻死饿死一条路。
霍漾至少是自己人，而这个强大的雌性……似乎是真心要帮他们的。
“你……你们……”温暮望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他赖以倚仗的权威和力量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疯狂地指着众人，“好！好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黑豹部落的气数就断送在你们这群蠢货和这个不雄不雌的叛徒手里了！”
他的目光扫过黎轻轻，充满了刻骨的怨毒，“还有你，黎轻轻！你别得意！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必让你血债血偿！”
他知道大势已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清爷表态和族人的反应上，温暮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向山林深处。
他身形矫健，又是黑豹的本能，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和嶙峋的怪石之中。
负责看守后路的白渊反应略迟了一步，只撕下了他的一片兽皮。
“追吗？”白渊看向黎轻轻。
黎轻轻望着温暮消失的方向，眼神冷冽如刀，“当然得痛打落水狗，留活口带回来，我要亲手解决他。”
白渊听完，转身便要追上去，黎轻轻却又叫住，“等等，你们四个一块去。”
温暮毕竟是重生者，保不齐有什么其他的花招。
“你一个人在这里能应付吗？”凌末有些担心，这里毕竟是黑豹的老巢，要是他们反水......
苏寒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什么叫就只有黎轻轻一个人？
“不是还有我吗？”
萧子夜斜眼打量着他，“你？那不等于没有?”
“别啰嗦了，等下连温暮的影子都找不到。”赤林说着已经跳上了一棵树，站在高处更能看清方向。
“往东边去了，大家跟上！”他大声说着，又跳到了另一棵树。
其余人见状也跟了上去。
黎轻轻转头，径直走向霍漾。
霍漾还沉浸在清爷刚才的话里。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二次他感觉到自己有价值，被需要，第一次是黎轻轻邀请他加入银虎部落。
“霍漾。”黎轻轻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将失神的霍漾给拉了回来。
她站在霍漾身前，抬着头，语气坚定。
“从今天起，你就是黑豹部落的新任首领了。”她朝着所有人宣布，眼睛直视着他金色的眸子，“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归我管了。”她的语气不容反驳。
霍漾张了张嘴，对上她带笑的眼睛时，脸‘腾’地一下又红透了，那句“我才不归你管”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周围的黑豹部落兽人们听到他们的话又开始了议论。
“什么意思，归她管？”
“我们黑豹怎么能归银虎管呢？”
清爷也面露难色，“归你管是什么意思？”
黎轻轻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归我管怎么了，现如今狼部落、白蛇部落都尊我为首，又不是让你们低银虎部落一等，在我心中都是我的族民。”
见没人说话，她又继续道：“兽人以繁衍为天性，食不果腹的日子真的能让你们部族昌盛，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子孙后代好好考虑吧？我会让你们搬回山脚，给你们过冬的厚兽皮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