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字房。
李漓也颇为欣赏地观看戏台上火舞娘子的胡旋舞:“能将胡旋舞练到这般地步,倒也不简单。”
“殿下说的是。”木戟对这种靡靡之音的舞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惜了,若是莫愁有这身胡旋舞的功夫,加上她操琴的技艺,未尝没有与许青姿一战的能力。”李漓现在也看开了,许青姿已经有四筹在手,又有刘长宁这个出人意料的少年郎君在,几立于不败之地,莫愁就算有彭先生的诗词相助,怕是也只能饮恨了。
“木戟,你相信那刘长宁真的对出了那三个对刺吗?”想起三妹府中的那个宾客,李漓便又问道。
“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或许并不那么让人信服。”木戟没有直接回答,但意思表达了出来。
“我们在三妹房中,却是亲眼所见了。”李漓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刘长宁小小年纪,居然还自创出了一种新体字,三妹这次倒是找了一个好宾客。”
木戟就不好接话了,毕竟他可是宣阳公主府的宾客啊,却不如玉成公主府的宾客,多少有些丢脸了。
“木戟,你与刘长宁接触过,觉得其人如何?”李漓问道。
木戟想了想道:“刘长宁此人,年纪看着小,实则只是表面如此,他说话滴水不漏,有理有据,不卑不亢,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哦?”李漓颇有些惊讶,“能让你如此称赞,看来这刘长宁确实不简单,三妹与我说了,许青姿拿来大比的诗就是出自刘长宁之手,一阵倒要好好看看了。”
……
丙字房。
“刘长宁,你观这火舞娘子的胡旋舞如何?”李淑问一旁的刘长宁。
“当为一绝。”刘长宁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心中却想,旋转得那么快,也不怕头晕吗?
“那么她的诗呢?”李淑又问道。
“倒是……没有细听。”刘长宁有些尴尬,只顾着看人当旋转陀螺了,却真没仔细听对方吟唱的诗句。
“我听了一下,不如你作的诗,倒也不必细听。”李淑以为他作为诗人,文人相轻,看不上其他人的诗,所以根本没听。
“呵呵……”刘长宁傻笑,他哪会写什么诗,抄还差不多,当然抄的诗都是经典,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诗能比的。
……
午字房。
封翎端坐在软榻上,看着戏台上正如一朵火焰之花的火舞娘子,目光略显僵直,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阵,她回过神来,问身旁的杨英:“杨英,刘长宁听了你的话,有何表现?”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杨英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
“吓到了?”封翎微微皱了皱眉,“按理说,他不应如此不经吓。”她跟刘长宁接触不多,但仅有的几次接触中,却可以察觉到他的胆大包天,虽说表面上对她敬重有加,但她能感觉出来,刘长宁并不如别人那般真的怕她,偶尔看向她的目光,也没把她当成一位大帅,似乎把她当成了一个平等地位的人。
为何他有如此底气?
“你看他有意尚公主吗?”封翎问道。
“这个……卑下看不出来。”杨英摇了摇头,牵扯到公主的事,她可不敢胡言乱语。
“罢了,改日我自己试探一二吧。”封翎只是碍于自己的地位,不方便直接跟刘长宁接触,但有些事她想弄清楚来,也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大帅,君字牌给了刘长宁,是否不妥当?以他的功劳,不足以受到如此奖赏。”花虱这时在一旁说道。
“刘长宁的功劳,倒也够了。”封翎却摇了摇头,“何况,我猜他也不会轻易使用,不过是一个承诺罢了,等到他用的时候,定然也是危机重重的时候,我还他一个恩情又如何?”
“那若是刘长宁用了呢,若他用君字牌让大帅做些不愿做的事呢?”花虱比较担心这个,因为她是大帅的亲兵,所以清楚君字牌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哦?你觉得刘长宁会用君字牌让我做些什么不愿做的事?”封翎意味深长地看过去。
花虱被吓了一跳,嗫嗫地说道:“若是、若是……刘长宁以君字牌求求娶大帅呢?”
封翎闻言微微一笑:“老祖确实说过,持有君字牌,可以求娶我封氏一女,先不说刘长宁不知晓这个秘密,就算知晓,他也不会如此做,有公主看着他。”
“何况,他求娶我?呵呵,也要他有这个胆!”说到最后,封翎眼中寒芒一闪。她封翎若是不想嫁,普天之下无人能逼迫他,就是陛下也不行!
杨英在一旁没说话,安静得就像一个木头人。
“不过,我倒是对刘长宁身上的秘密很好奇。”封翎说着话,瞥了一眼旁边的杨英,继续道,“刘长宁原本只是一个小卒子,毫不起眼,若不是被杨英选中当了斥候,最后逃得一命,怕是早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犬丘城外。如此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为何玉成公主对他青眼有加?”
杨英和花虱都摇了摇头,但其实前者隐约知道一些,只是答应了刘长宁要帮忙保密。
“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我叫刘长宁假扮羧戎三王子契铎去与邓士通接头之事?”封翎问道。
杨英和花虱都点了点头,两人也参与了那次的行动。
“据无双姐妹说,刘长宁用机关器轻松制服了邓士通三人,事后公主说机关器是她借与刘长宁防身之用的,可细细回想一下,当初公主见到刘长宁手中的机关器时,也曾愣神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意外。”封翎身为一军统帅,自然观察入微,只是那时羧戎大军就在城外,她也不便多问,更不好拆穿公主的谎言。
“由此可以看出,那机关器并不像公主所言,是她借与刘长宁防身的,分明就是刘长宁自己的。”封翎做出了推断。
花虱忍不住问道:“那玉成公主为何要那般说?”
封翎想了想说道:“机关器如此神异,刘长宁一个小卒是哪里来的?若是被外人知晓他身藏宝物,岂不是会危及性命?公主一来是为了维护刘长宁,二来,想必公主也不想刘长宁的秘密与他人分享。”
杨英听得心下微微发颤,其实她也是这么猜测的,公主定然知晓刘长宁的秘密,并且比自己知晓得多。否则一介小卒子,公主必不会如此关照亲近。
“哈哈,那刘长宁如何奸似鬼,掩藏自身的秘密,大帅还是知道了?”花虱对此有些幸灾乐祸,她被刘长宁救了一命,对刘长宁没有任何恶意,就只是单纯的想着大帅好。
“我只是知道他身上有秘密,但是什么秘密,至今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封翎摇了摇头,“机关器、压缩饼,我想都是他交与公主的。”
“压缩饼也是他的?”花虱吃了一惊,压缩饼她也是吃过的,但分明是公主卖与大帅的。
“我亲口问过,虽说他否认了,但我知道,那定然是他的。”封翎对此很自信,“机关器自不必说,从玉成公主那里买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叫工匠拆了看能否制作出来,工匠别说制作了,重新装都装不上。”
“公主一开始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后来又卖了一个与我,显然那并非只有一个,而且我对比过,两个机关器除了颜色不同,却都是一模一样的,想必都是制式的,那说明,这机关器不止一个两个,有可能是成百上千个。”封翎分析道,“只是制作起来非常不易,不,甚至普天之下的工匠都无法制作出来。”
“那刘长宁的机关器又是从何而来?”花虱问道。
“这一点也是我最为好奇的。”封翎摇了摇头,“恐怕这个秘密只有刘长宁自己清楚,公主或许也知道。”
“还有那压缩饼,我也让人去试着制作了,可惜,依旧制作不出来,别看小小的一块饼,但制作工艺却难以想象,普天之下,估计依旧只有刘长宁和公主清楚。”封翎继续说道。
“大帅,不若我去把刘长宁绑来?再逼问出他的秘密?”花虱眼珠一转问道。
“不可。”杨英几乎与封翎异口同声说出来,两人说完又对视一眼,杨英讪讪地不敢与她对视。
“杨英,你也维护刘长宁?”花虱看向了杨英,颇有几分诧异。
“刘长宁救过我……”杨英也知道一点刘长宁的秘密,但她发誓绝不会说出去。
封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你放心,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会追问。”
“大帅,卑下发过誓,绝对不会泄露刘长宁的秘密,还请大帅宽恕。”杨英咬了咬牙道。
“嗯。”封翎点了点头,她虽然对刘长宁身上的秘密非常好奇,但也不会强迫下属说出来,“杨英,我知晓若没有刘长宁,你大概已经死了,所以我对刘长宁也有感激……不过刘长宁确实是秘密满身,今日的蝎虫虎魄和琉璃火机,我猜也是他的手笔。”
“蝎虫虎魄是他的手笔?”花虱有些被吓到了,“那东西可是需要经过千年万年才可形成,刘长宁哪里来的?”
“或许有人可以在短短时间内就制作出一块虎魄呢?”封翎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其实道理很简单,那么珍贵的东西,公主会舍得拿来斗宝?当日卖给她机关器,都是收足了钱的,虎魄价值非凡,何况又是那么通透的虿虎魄,更是万金难求,就算公主富有,也不可能拿这等稀世珍宝送人,怕是陛下也不舍得。
除非公主知道那蝎虫虎魄价值没有想象那么大,或者对公主来说,蝎虫虎魄是随手可得的东西,那么扔掉就扔掉,也就无所谓了。
要是刘长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估计会佩服不已,不得不说,封翎分析得很准确。
……
戏台上,火舞娘子已经表演完了胡旋舞,朝她台下和楼上敛衽一礼,很快整个壹号戏台内就响起了剧烈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重要的“打分”环节了,也就是总共十筹,火舞娘子能得几筹?
现场有请来的专门“打分”的人员,也就是“评委”,每一个都是专业的从业人士,甚至有从宫内出来的乐工,同样也有大儒对诗词打分。
诗词占七筹,才艺占三筹,共十筹。
当然,“打分”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偏好,有私心,但是别忘了,现场有很多“观众”,这些人又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一旦有所偏袒,那么现场是可以复核的,要是引来多数人的非议,那么偏袒就成了笑话,甚至偏袒者从此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每一个“评委”都很小心很仔细,生怕行差踏错,将自己弄得臭名远扬,关键是还不一定能成功,毕竟他们只是“打分”,并不是一锤定音,还需要现场没有多数人反对。
这在某种程度上,让魁首评比显得公平公正。
很快,火舞娘子的筹数就出来了。
一共是六筹。
才艺也就是胡旋舞,得到了三筹,“满分”。
诗词也是三筹,但这就有点低了,甚至都没有“合格”,毕竟诗太普通了。
等到筹数一出来,火舞娘子也死心了,知道自己无缘魁首。她眼眶发红,暗暗啜泣,终究是离开了戏台。
然后是第二位时辰娘子,丑时。
她是出自金菊居的叶五娘,比火舞娘子还要不堪,只得到了四筹,才艺二,诗词二,掩着面下去了。
接着是第三位时辰娘子,寅时。
出自白莲居的莫愁。
一见她抱着古琴出场,无论是台下还是楼上都是为之一静。
“刘长宁,好戏要上场了。”丙字房内,李淑微微一笑。
“是啊。”刘长宁也颇为期待,不知道这位莫愁娘子,是不是会用自己的那首《梅花诗》呢?
甲字房里的罗清在暗暗祈祷,乙字房的宣阳公主李漓也在期待奇迹的发生,或许,有那么一丝可能会胜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