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六津渡。
冰冷的河面上,除了漂浮着战船的碎木,还有几十具淹死的水匪尸体,其中不乏残肢断臂。
“阿水,多亏了有你们水鬼营啊,不然此次我与舵主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河岸边,孟铁锚冲一个身材精瘦,皮肤黝黑的长发青年感激道。
这黝黑青年便是黑水涧“水鬼堂”堂主,泥鳅蛟陈阿水。
陈阿水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渍,身体微微颤抖,纵使他水性出众,可这冬夜里的河水也是冰冷刺骨。
河面上那些漂浮的水匪尸体,很多都不是被淹死的,而是失温被活活冻死。
侥幸游到岸边的水匪,也都被冻得瑟瑟发抖,连忙点燃篝火取暖。
“舵主,捞上来了……”
几名“水鬼”钻出河面,分别拖着一具尸体与半具残骸爬上滩头。
尸体是吴烛的,他被几十道铁片刺穿,早已气绝身亡;
残骸是王二麻子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上半身也没了半截,只有脸上的麻子可以辨别身份;
“阿弟啊!”
王天魁跪在残骸面前失声痛哭。
“舵主,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孟铁锚说道。
王天魁眼泪一抹,脸色阴狠到扭曲:
“平川县狗官,杀我阿弟,毁我战船,此仇不共戴天!”
“从今日起,凡任何路过黑水涧势力范围内的平川县人,不论男女老少,猪狗牛羊,给我杀!给我杀!给我杀!!!”
愤怒的咆哮,在河面上阵阵回荡。
……
……
次日一早。
庄子上的事,陆云川便交给了崔世军他们打理,自己则带着马山,石凯,汪洪波等七名镖师同往。
这七人都有好本事,忠诚度都非常高,陆云川也有意将他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干将。
李良这边带了王治等十名衙役,以及黄涛等三十名官兵。
于上午辰时,一行人离开平川县,向三台县进发。
从平川到三台,距离并不算远,莫约七十里路,车马稍快些,半天即可抵达。
“那三台县令周泉,确实是个见钱眼开的狗官,先前我们走镖,没少给他塞钱……”
“就是,原本镖局垮了,与我们毫无干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官商狼狈为奸,罚了我们三百两银子!”
“我攒了好几年的老婆本儿都陪进去了,他妈的!”
马山三人一路上骂骂咧咧,就没对周泉有一句好话。
原来他们之前的镖局就坐落在三台县。
“咳咳!”
马车内的李良轻咳了两声,他虽不是狗官,可好歹也是官,这些谩骂多少有些刺耳。
“好了,我叔父还在车里呢,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呵呵……”陆云川微微摇头。
马山三人这才闭了嘴。
陆云川倒是挺喜欢贪官的,要说像李良这种清官,给他找麻烦还会有些罪恶感,
贪官可就不同了,宰得反而更爽快。
“瞧瞧这一路上,真是惨不忍睹……”
马山望着沿途络绎不绝的流民,倒在地上的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已经死了,路边就没见着几块好的树皮。
李良先开车窗,看了又看,叹了又叹。
人间疾苦,太多太多。
若细问,若细说,人人都能哭出血泪来。
“马山。”
“庄主有何吩咐。”
“你带兄弟们去嚎几嗓子,便说‘平川县故人庄,只要会手工与耕种,便可免费提供吃住’。”陆云川吩咐道。
马山应了声明白,便与石凯,汪洪波去传话。
只要消息一扩散出去,很快流民便会向平川县迁徙。
“贤侄啊,你这……不是将我往火坑里退么?”
李良脸都绿了,考验一个县令的政绩,首先便看的是流民。
饥寒起盗心,这流民一多,官府治安压力便大了。
“叔父放心,我家庄子那么大,容纳得下,需不着县衙操心。”
在官府看来流民犹如野犬,恨不得全部赶到别处去。
可在陆云川眼中,只要不是老掉牙的人,那都是可用的劳动力。
山里开矿,修房,纺织,耕种,都迫切需要人手。
不说养得了这些流民多久,坚持过这个寒冬肯定没问题。
为自己谋利同时,也算是给自己积点功德吧。
……
下午未时,抵达三台县城。
三台县与平川县规模差不多,但由于靠近凉城,地理位置更好,商旅会更繁多一些。
吊儿郎当的官兵,坐在县门口打瞌睡,一副极其慵懒的模样,深刻诠释了“老爷兵”这三个字。
“喂,没看到官家车驾么?我们平川县的李大人来拜访了,还不快快派人引路!”
王治踢了那门卒一脚。
“好好好,走走走,请请请……”
几个门卒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在前面引路。
“他娘的,就这也能算是个兵?万一哪天蛮国人打来了,能守得住城门么?”黄涛摇头骂道。
的确,相比较于三台县这些老爷兵,平川县的官兵已经算是很精良了。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有什么样的县令,就会有什么样的下属。
随着官队不断深入,三台县也越来越繁华。
“来呀,大爷,来玩儿呀……”
“瞧瞧那个骑马的,长得可真俊俏啊!”
“呵呵呵……”
我靠!
竟然有青楼妓院!
还不是那种小作坊,小土窑,是正儿八经三通铺,两层楼的青楼!
那些个花姑娘,环肥燕瘦,个个浓妆艳抹,衣着大胆,招揽客人的媚态,定力不足的男人,真的会被勾走魂魄。
就比如王治。
“王都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陆云川轻轻一句。
王治这才急忙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尴尬地笑了笑,“呵呵,看看也不犯法,我又不去光顾她们……”
老实说,陆云川也爱看,只是他更疑惑,“我还以为青楼妓院只凉城里才会有,没想到小小一座县城竟然开得还不赖。”
“庄主有所不知,别看这三台县是坐县城,这些消金场所还不少,青楼有两座,那些肉店更是遍布大街小巷,还有赌坊,赌当,赌摊,也是看不过来。”
马山摇头说道:“而且这些地方,多半是市霸开办的,而市霸又与官府搭勾,水深得很啊……”
是么?
陆云川心里暗道:那今夜便来淌一淌,看看能否将我给淹死。
来到三台县衙门。
官兵户外便在外守着,李良只带了陆云川进门拜访。
“这周泉架子还不小,叔父与他是邻县同僚,连出门装装样子都舍不得。”陆云川说道。
“好了,这里毕竟是他乡,不是自己家,说话轻慢些。”李良提醒道。
二人被仆人带进客堂。
看茶稍坐了片刻。
“李大人远道而来,恕周某公事繁忙,不能远迎,还请见谅啊,见谅!”
一个身材臃肿,年过五旬的老者,笑脸走进客堂,走一步他身上肥膘便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