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风卷着法桐絮钻进车窗时，沈杰正把车停进万隆商超地下车库。
他摸出手机又看了眼姜雅琴的消息——照片里的香樟叶影还叠着未读的\"晚上想吃你煮的南瓜粥\"，嘴角刚勾起来，后颈突然被人拍了下。
\"沈总这魂儿，怕不是早飘去学校了？\"陶雅桃抱着一摞文件斜倚在车门边，齐耳短发被风掀得翘起一撮，\"昨晚加班到十点，今早就挂着黑眼圈来，您这身子骨儿——\"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故意拖长音调，\"虚得能被风刮跑。\"
沈杰关上车门，屈指敲了下她怀里的文件夹：\"陶主管这观察力，怎么没见用在月初的采购报表上？
上周还说我批的预算太抠。\"
\"哎呦喂，沈总这是要公报私仇？\"陶雅桃倒退两步躲他，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的响，\"我可听说了，许泽恺那小子都拿到股份了，您扣我工资不怕寒了老员工的心？\"
\"寒心？\"沈杰作势去掏手机，\"那我现在就给财务打电话，这个月绩效扣——\"
\"沈总！陶姐！\"
钱欣悦抱着一叠会议资料从电梯口跑过来，发尾的蝴蝶结歪到耳后，\"万经理说十点的会提前二十分钟，让您直接去顶楼会议室。\"她喘着气扫过两人，又偷偷瞄沈杰眼下的青影，\"您...是不是又熬夜了？\"
陶雅桃立刻挤到钱欣悦身边，胳膊肘捅了捅她：\"小悦你可别学沈总，年轻人熬夜伤身体——\"她故意拖长尾音瞥向沈杰，\"尤其是有女朋友的，更得注意节制。\"
钱欣悦的脸\"唰\"地红到耳尖，手里的资料哗啦掉了两页。
何瑶萱拎着保温杯从后面走过来，慢悠悠弯腰帮她捡：\"陶姐又拿沈总开涮呢？
上回她还翻出沈总大学时的运动会照片，说人家当年跑三千米都不带喘气的。\"
\"那能比么？\"陶雅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拉两下递到钱欣悦面前，\"现在沈总身边有位姜小姐，天天变着法儿做好吃的，甜得人骨头都软了。\"
照片里，姜雅琴站在教室外的香樟树下，白衬衫下摆扎进浅蓝牛仔裤，发梢沾着细碎的阳光。
钱欣悦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呀\"了声：\"这不是上个月来送汤的那个姐姐？
我当时还帮她拎保温桶来着！\"
\"现在知道了？\"陶雅桃收回手机塞回口袋，冲沈杰努努嘴，\"小悦刚来那会儿还说要给沈总介绍相亲对象，现在死心了吧？\"
钱欣悦的脚尖在地面画了个圈，耳尖的红从发梢漫到后颈：\"我...我就是看沈总总一个人吃外卖嘛。\"
\"行啦行啦。\"沈杰抬手看了眼表，\"再聊下去真要迟到了。
陶雅桃，这个月绩效扣两百——\"他在陶雅桃的尖叫里大步往电梯走，\"表现好下个月补回来。\"
顶楼会议室的门虚掩着，万博轩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沈总，我知道您最近忙月州游戏的事，但这次政府行商会议......\"
沈杰推开门时，万博轩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翻资料，镜片后的眼睛熬得发红。
见他进来，立刻合上电脑站起来：\"我刚和唐秘书确认过，这次参会的有恒通集团周总、瑞丰建材的林董，还有进出口贸易的陈老板......\"
\"老万，我上周就说过。\"沈杰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万隆现在的重点是拓展社区店，政府会议这种形式......\"
\"可这次是江副市长牵头。\"万博轩从文件夹里抽出份名单推过去，\"您看，名单里一半是新崛起的中小企业，正是咱们需要的合作伙伴。
上回和您提的冷链物流项目，恒通集团刚好有成熟的渠道——\"
沈杰的手指在名单上顿住。
恒通集团周明远，前世他就是靠对方的冷链资源打开了生鲜市场，却因重生前的恋爱脑错失合作。
他抬眼看向万博轩：\"几点开始？\"
\"十点半。\"万博轩的背立刻挺得笔直，\"我让司机在楼下等着，现在出发刚好来得及。\"
市政府大楼的大理石台阶泛着冷光时，沈杰正跟着万博轩往三楼会议室走。
走廊尽头的转角处，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正低头看表，金丝眼镜在灯光下闪过一道亮。
\"江市长，这边请。\"穿白衬衫的秘书抬手指向会议室方向，抬头时瞥见沈杰，脚步顿了顿，\"沈总？
您怎么在这儿？\"
万博轩的后颈瞬间绷直，指尖掐进掌心。
江浩天闻声转头，目光在沈杰脸上停了两秒，眉峰微挑：\"小唐，这位是？\"
\"这是万隆商超的二股东沈杰沈总。\"唐有谋快速介绍，\"上个月万隆捐赠的社区食堂物资，还是沈总亲自跑的对接。\"
\"沈杰......\"江浩天伸出手，掌心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我记得去年冬天，有位年轻人在菜市场救下突发心梗的老人，后来拒绝了所有采访。\"
沈杰的呼吸微滞。
前世冬天，他确实在早市救过突发心梗的老伯，当时急着送父亲去医院，连对方姓名都没问。
\"那是应该的。\"他握住江浩天的手，\"举手之劳而已。\"
\"举手之劳？\"江浩天笑了，眼角的细纹里带着暖意，\"后来我让人查过，那位老伯是市中医院的退休院长。
他说你做心肺复苏时的手法，比不少实习医生都专业。\"
万博轩的喉结动了动，额角沁出细汗。
沈杰能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江浩天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叩两下：\"沈总年纪轻轻就把企业做得有声有色，改日得找你聊聊民营企业的发展思路。\"
\"您太抬举了。\"沈杰松开手，\"能和江市长交流是我的荣幸。\"
会议室的电子屏开始滚动播放参会名单时，万博轩擦着汗把矿泉水递过来：\"沈总，您......\"
\"老万，把恒通周总的资料发我。\"沈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企业家交流环节\"，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响，\"另外，让许泽恺把月州游戏的最新数据整理份简版，下午送过来。\"
窗外的法桐絮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沈杰摸出手机，姜雅琴的消息跳出来：\"南瓜粥煮好了，你要是敢迟到，糖醋排骨就喂流浪猫。\"
他笑着回了个\"马上到\"，目光扫过会议室墙上的时钟。
十点二十八分，距离企业家交流环节还有两分钟。
讲台上的主持人已经拿起话筒，沈杰低头整理袖扣时，瞥见西装内袋露出一角羊绒袜的蕾丝边。
春末的阳光透过玻璃落下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覆盖了桌上那份写满重点的发言稿。
或许等下，不需要照着念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