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流,自顾渊的指尖涌出,渡入妇人的体内。
那是精纯到了极致,不含一丝杂质的九阳真气。
至阳至刚,生生不息。
暖流所过之处,妇人体内那股阴寒病气,仿佛遇到了克星一般,瞬间被驱散、消融。
原本已经几近枯竭的经脉,在九阳真气的温养下,重新焕发出一丝生机。
妇人那张苍白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泛起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急促而痛苦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
片刻之后,在莫邪雪萍那几乎要瞪出眼眶的注视下,妇人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还有些迷茫,但很快,便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所取代。
那种缠绕她数年,让她夜夜无法安眠的彻骨寒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浸泡在温泉中的温暖与舒适。
这是……怎么回事?
顾渊收回手指,整个过程,不过短短数十息。
他看着床上状态明显好转的妇人,又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彻底傻掉的莫邪雪萍,平淡道:
“治标不治本,需要继续辅以药物治疗。”
说完,他便转过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直向门外走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留下满室的寂静,和一个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的少女。
莫邪雪萍怔怔地看着母亲那张恢复了血色的脸,又看了看门口那道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脑子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连姑苏城最好的医师都束手无策,断言最多不出十日便会撒手人寰的母亲,就这么……被他一指续命?
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神仙吗?!
当她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时,顾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院中。
“顾先生!”
莫邪雪萍猛地追了出去,可院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她“扑通”一声,朝着顾渊离去的方向,再次重重地跪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为了求饶。
她将自己的额头,埋进冰冷的泥土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每一个响头,都无比的虔诚。
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从她眼眶中涌出,打湿了身前的地面。
只是这一次的泪水,不再是绝望与悲伤,而是充满了无尽的感激、敬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男人,他白天以一己之力,挡下了足以毁灭一切的天灾,救了所有族人的性命。
夜晚,他又如神明降世,随手一指,便将她垂死的母亲,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他明明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地毁灭他们的一切。
可他,却没有。
他给予的,是生机,是希望。
这份恩情,重如泰山,宛如大日。
她此生此世,恐怕都还不完。
……
多日后。
干将焱在剧痛中醒来。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得一脸泪痕的女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爹!你醒了!”
莫邪雪萍被惊醒,看到父亲醒来,顿时喜极而泣。
“雪萍……我……我这是……”干将焱的声音沙哑无比,眼神中充满了茫然与痛苦。
“爹,你感觉怎么样?”
“我……我这是……在哪儿?”
莫邪雪萍擦干眼泪,用最快的速度,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干将焱。
从炸炉的惊魂一刻,到顾渊出手相救,再到夜里,顾渊悄然前来,为她母亲续命……
干将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作了深深的,无地自容的羞愧。
他,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个将家族荣耀与匠人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男人,此刻,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搞砸了一切,差点害死所有族人。
可人家,非但没有降罪,反而救了他,救了他的族人,甚至……还救了他妻子。
以德报怨。
不,这已经不是以德报怨了。
这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胸襟与气度。
“我……我干将焱……猪狗不如啊!”
他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口气没上来,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不顾女儿的劝阻,强撑着那副破败不堪的身子,翻身下床。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门口。
他望着隔壁那座安静的客院,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双腿一软,这个半生都未曾向任何人低过头的铁打汉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个方向,轰然跪下。
他羞愧难当,痛苦万分。
不多时,一道清冷平淡的声音,隔着院墙,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养好伤。”
“我等你。”
没有安慰,没有鼓励,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这六个字,落入干将焱的耳中,却如同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他那颗几近枯死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本已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重新燃起了一团火焰。
那火焰,比熔炉里的炉火,更加炽热!
他,在等我?
他没有放弃我!
他还愿意……给我机会!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他心底最深处涌出,瞬间传遍周身。
干将焱的身体,不再颤抖。
他跪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重重地,磕下了此生最重的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