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原因无他，周围的环境与那些动态白骨存在时大有区别，原本逐渐缩窄的甬道在此时恢复了正常宽度，坡度也远没有之前大。
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又是幻境？
裴邙蹙眉，四周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异常，那半块诡异的头骨也失去了踪迹，不……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发现，仔细看去，四周泥壁上镶嵌的骨头明显在数量上有所减少，这让青年再度怀疑起自己的所见。
不对，不是幻境，但又不是现实，这就是那粒孢子的作用吗？倒是真有些难以捉摸。
无人注意到的后方，鱼茗脸色发白，一点点攥紧手指，又在几秒后泄气般的放松身体，目光慢慢的放在木杳身上，带着诚恳真切的泪意。
所以…真的没有机会了，对吗？
副本规则之下，连传递讲述一个故事都不被允许吗？而且还是在…献祭掉一条命的前提下。
还是不能吗？
那水翼在天之灵，该有多难过？
是的，在毫无希望的六年里，她不仅自己肉体亏空，还无意间葬送了弟弟的命，而现在，她已经求不来其他的，只能祈求把木杳平安送出去。
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能有人活着，已经算是莫大的慰藉了。
裴邙还在思考，之前那些疯狂扑涌的白骨莫非真的不是幻境的产物？不然周围数量骤减的白骨根本说不过去，那是什么原因呢？那颗孢子无形中撞开了一片与甬道相交的空间？
既像真的，又像假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于真相，他真的很好奇。
在潜意识中，他默认这次发生的无厘头的事件还没有结束。
……
甬道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光线暗淡，离玩家队伍末端不过几米的地方，一只残破的断手静静的躺在泥水中，失去了一切生机，几乎完整的头颅也从其上滚落，一点晶莹的碎片从额头上的坑洞中掉落，闪着绿莹莹的光。
嗡嗡——
无法传入人耳的嗡鸣声在断手旁响起，似是催促，又仿佛无助。
一双黑漆漆的眼眶在墙面浮现，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那只断手僵硬的抽搐两下，坐了起来，茫然的转了两圈后，抛下孤零零的头颅，朝着一个方向钻了进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半块头颅看了眼快要走出甬道的玩家们，放弃似的，朝泥土深处钻去，漆黑的眼眶越来越淡，头骨内部的几粒细小孢子显露出来，同它一起，一点点埋没在血泥中。
……
空气在越来越热，多了第一次的经验，玩家们也意识到，他们快要走出骨场甬道的范围了。
叮铃——
叮铃……
柚玉手腕上的金属环相互碰撞，发出灵动清脆的声音，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拖沓的脚步声一路往前，视线一点点开阔起来，熟悉的地坑一点点在他们眼前展开，带着灼热的硫磺气息。
上方的安全区域并不长，堪堪二十米宽，环绕在地坑两端，形成一个平整的台面。
已经是第二次经过，裴邙特意对地坑下方的东西留了个心眼，那下面除了火焰和魂灵，还有一众无法忽略的坑洞。
青年眯着眼数了数，十八处塌陷的黑洞，一个不少。
这让他联想到这个副本的名称：［问价地狱］，既然如此，那些东西代表的是什么？是十八层地狱，还是他们这些玩家的人数？
这很值得思考，毕竟，这个副本看上去…才刚刚开始，不，或许说，要在他们通过铁索桥后才正式开始。
那座烧得通红的天平就矗立在桥的另一端，散发着让人恐怖的气息。
狱卒鬼口里的第一步，是给灵魂称重，而他们似乎还有很长的路需要努力。
这个副本……不会是纯为了折磨人设下的吧？所谓的地狱刑罚，真的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受得了的吗？
裴邙默默叹气，回头看了身后的玩家一眼，希望这次路途顺利吧，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对玩家的消耗是巨大的，各个方面都是。
体力、精力、道具，这些都很难得到补充。
有第一次的经验，怎么都有一些防备措施了。
过桥…其实也没难到一定程度，控制住思维，还是不难的……
这么催眠着自己，青年不由得黑了脸。
不难……
前方的狱卒鬼已经踏上了铁索桥，它这次的速度明显要快许多，没有留给玩家仔细观察环境的时间。
柚玉跟着上了桥，手里恶狠狠的揉捏着巧克力包装纸，在白骨如潮散去的第一时间他就取出了卡在衣领处的东西，在看清那是一颗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后，一切忌惮愠怒都化为了无语。
沉默了一路后，他在此时脚步一顿，指尖晃了晃，当着许随的面把那颗巧克力扔下了火焰地坑。
“……？”
许随歪头，看着那颗直直向下坠去的巧克力，眼里泛起难以察觉的情绪。
“有趣。”他低声道。
“什么？”柚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特意为此偏头，然后就听到许随漫不经心的再度开口：
“没化呢。”
什么没化？柚玉盯着脚尖，一秒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吊儿郎当的眉眼严肃了一点，转而又被满不在乎的笑意覆盖。
是的，许随说的是，在这种灼热滚烫的温度下，那颗巧克力不仅没有融化，反而朝着下方掉了下去，它甚至都没有被火焰点燃。
这其中值得琢磨的地方多了去了，柚玉抖抖衣摆，语气轻慢：“你那巧克力…不会是假的吧？”
许随没有生气，他知道对方也想到了，这样的话……
“保真。”
青年慢吞吞道。
两人默契的不再做声。
这意味着什么，最可能的一点就是，地坑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只对魂灵起效，巧克力没有意识，当然就不受影响。
可是玩家们就不一样，他们的肉体分明感受得到那恐怖的高温，如果只是针对灵魂的刑罚，那不会是这种感受。
再联想起系统不断强调的［玩家定罪前不会死亡］，许随嘴角淡淡的勾起，却没有一点笑意。
那是不是能证明，他们这些站在地火之上的玩家，不是以肉体的形态存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