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雪莹捂着流血的耳朵踉跄几步，很快稳住身形。
因为同处在这窄小的空间，她几乎承受了所有的音波伤害。
“莎…菲尔小姐，别来无恙啊。”女孩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被后一步爬上来的琴桉扶住。
琴桉扫了一眼黑洞洞的空间，只隐约看到一道虚影，看不分明，但能感受到一股潮湿粘稠的冰冷血腥气。
凄厉的哀嚎声弱了下去，黑暗中没有第二道攻击袭来，但整片空间摇动的更厉害了。
咔嚓——
地板角落里绽开一条裂缝，这点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分外明晰。
樊雪莹视力要好很多，在这种近乎纯黑的环境里也看得到大概景象。
她伸出手对着黑暗深处，柔声细语：“姐姐别怕…我带了糕点给你。”
女孩眼神真挚的盯着一个方向，手上是一小块保存完好的糖糕。
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偷出来的。
而她正对着的方向，是一座半人高的石台，泥泞发臭的台面上镶嵌着一颗干枯脏污的头颅，皮肉与石料融为一体，潮湿的头发交缠着，无力的铺在地面上，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
锋利的发丝削破了樊雪莹的手。
那是她的血。
嗬——嗬——
角落里传来急促的喘气声。
土石开始剧烈的颤动，墙壁上裂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破碎的砖石随着土往下掉落。
樊雪莹仍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妥帖的举着那块小小的糖饼，她微微弓着身，没有闪躲的意思。
琴桉沉默着，眼底深处划过暗色的三角形图案，他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环境，和眼前这个女孩。
气氛就这么僵持住了。
良久，一点金色的光芒掉到台子上，发出啪嗒一声。
那是一柄钥匙。
海藻般的头发疯狂舞动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刮擦着，将一切异物都从方形洞口推出去，包括那把钥匙。
她一直含在嘴里的、
钥匙。
樊雪莹直直的掉了下去，小巧的钥匙精准的砸在她脸上。
“诶。”女孩借着透进的一点微光看了单手挂在绳梯上的青年一眼，利索的起身收起钥匙。
不过…她手里的糖糕没了。
樊雪莹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
这个莎菲尔小姐…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
漆黑的空间里一片混乱，石台上的头颅猛然抽动两下，睁开一双干硬的眼睛，在某个瞬间，遍布血污的眼里透出堪比闪电的光芒。
但也仅有一瞬。
很快，她的眼睛流出黑色的血液，她的嘴中纠缠着爬出畸形的手臂，与石台相连的皮肉硬如钢铁。
她只有一个头，只剩一个头。
角落里的头发还在努力的把那一小块糖饼往石台旁边拖。
像是在努力抓住某个执念。
此时的二楼纷杂混乱，走廊里各种细碎的饰品哗啦啦的往下掉，在落在地上的瞬间粘上了灰，成了旧物件。
但这些在此时都没人注意，面积最大的墙壁和天花板抖动着裂开口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内里，腐臭发黑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215门前地毯上鲜红的血迹在此时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靠！”张丰在剧烈的摇动下扶了一把墙壁，摸到满手黏腻的液体，一个打滑差点趴在地上。
瘦子缓慢的转动眼珠，被这突变的诡异环境吓呆了，一时间竟没了反应，直到头顶的灯砸下来，擦着他的脸掉下去，摔成两半。
光线暗了一块。
那果然不是灯，而是一块半透明的玻璃罩，里面是…三根手指，手指的内里是炸开的电线。
瘦子缓慢的眨了下眼，跪倒在地，抽搐两下，很快失去了气息。
一块巨大的玻璃歪斜的插在他的后脑勺，几乎将他的脖子对半斩开。
鲜血开始流淌。
墙壁缓慢的鼓动着，像是有了心跳。
姜楠缩在被子里发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疯狂摇晃的建筑和门缝里渗进来的黑红色液体将大事不妙几个字狠狠的刻在她心上。
她此时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但走廊里裂缝的咕叽声，恐慌的大骂声，各种物件砸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晃动时巨大的杂音，这些都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
其…其他人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
姜楠脸上一片空白，她又感觉不能呼吸了，窒息感如影随形，像脸上罩着薄膜。
她似乎闻到腥臭的烂肉味，温热的水滴落到手上，她极力抿着嘴怕自己发出声音。
到底…到底要怎样才能活下去？
咔嚓——
裴邙的脚一踏出暗室就听到这么一声，低头一看，地上果然附着一层薄冰。
一楼还算稳定，只有半透明的血雾上涨了不少，已经到人的小腿高度。
他从这血雾中感受到了巨大的怨气，细密的血珠尖针一般往人皮肉里钻。
裴邙皱了皱眉，一道细小的电流顺着空气没至脚边，翻滚的气雾瞬间后退了半米。
柳青揉着眼睛，她没感觉到与血雾接触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只是觉得眼睛疼。
“现在做什么…？”女人小声问道，她感受到头顶的摇晃，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被恐惧摄住心魂。
但好在，她还能思考。
“……”
裴邙观察着环境，思考两秒，“我们等等。”
看着摇动的天花板，一楼相对而言可能还要安全一些，他不清楚二楼是什么情况，但也大概猜得到。
沙菲尔小姐在发狂，她努力的想摇碎那些异物，她不接纳那些东西。
所以待在二楼几乎没有活路。
裴邙看向手中闭眼装死的头颅，突然就意识到这为什么是一个新手选拔副本。
除却每晚的固定杀人，管家先生几乎没有战斗力，可能是受到系统限制，每晚只能杀一个人。
换言之，作为这个副本的领主，它不算强，副本难度也就相应不高。
但这个副本存在另一个角色，或许是积怨已久，又或者是善心耗尽，莎菲尔小姐崩溃了，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但她确实在失去意识的前提下爆发了。
这导致这个副本的难度一直在上升，直到彻底陷入混乱。
在这之前，或许真的是一个稳定的新手副本。
天花板上的浮雕扭动起来，巨大的晃动使其横向绽开一条巨大的裂口。
这座古堡在自毁。
［…滋滋…］
［…门下…绯副本崩坏，系统任务结束］
［请…玩家自主求生］
许久未见的系统在此时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将这个残酷的事实拍在存活的玩家脸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系统的声音，这简直是巨大的噩耗，二楼的几人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一时间竟觉得这句话难以理解。
姜楠呆呆的缩在角落，房间里的东西摔的七零八落，原本光亮湛然的灯也摔下来，从里面滚出一截裹着腐烂血肉的骨头。
整个空间陷入黑暗，姜楠僵硬的坐着不敢动弹，那半截死肉就靠在她脚边。
走廊里也几乎陷入了黑暗，鼓动的墙壁在逐渐靠近，复五郎喘着气蹲在西边214门边，一双眼睛竟然还很冷静。
他想，现在应该下楼去。
但是……
他听到了咕叽咕叽的爬行声，从西侧来。
好像，要来不及了。
“快。”樊雪莹步履如飞，从黑暗的甬道里出来，甚至看都没看开始坍塌的走廊一眼，灵巧的避开掉落的木板，朝楼下跑去。
她的手和耳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痊愈了，只留下干涸的血迹。
琴桉顾不上观察二楼的情况，也脚步匆匆的跟在樊雪莹身后。
她太笃定了，单凭这一点，就值得他相信。
当然主要原因可能还是他还没从女孩身上看到想要的东西，准确来说，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就很值得关注。
樊雪莹脚步飞快，在看到翻涌的血雾后明显一顿，但也仅限于此，她没有犹豫，快步踏进这齐膝高的浪花中。
女孩的目光扫过在最后一阶楼梯上被吸干血液的胳膊，没有停留。
她看到裴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