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郊外公路上格外刺耳。
白夜靠在车窗边，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将少年本就苍白的肤色映得近乎透明。
“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基地。”李昊看了眼仪表盘，声音里带着长途奔袭后的疲惫，“都抓紧时间休息。”
车厢内，林涛正用匕首削着一块木头，碎屑簌簌落在军靴上；王凯闭目养神，但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扳机；周阳在检查医疗包，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渊坐在白夜斜对面，黑色作战服完美地融进阴影里，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少年的侧脸。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夜的宁静。
“紧急通报！市郊b7区化工厂发生爆炸火灾，建筑内部仍有大量人员被困，随时可能二次爆炸！附近所有单位立即支援！”
李昊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沥青路面上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所有人都被惯性甩得向前一倾，白夜的额头差点撞上前座，却被一只突然横过来的手臂稳稳拦住。
“坐好。”凌渊的声音又冷又硬，像块淬了冰的钢铁。
白夜抬眼，正对上男人阴沉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距离目标地点三公里。”王凯已经架起了狙击枪，通过瞄准镜观察远处冲天的火光，“火势很大，黑烟里带黄色——是化学品燃烧的迹象。”
李昊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妈的，偏偏是化工厂！”他转向后座，“所有人检查装备，准备——”
“我不建议参与。”凌渊突然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们缺乏专业防火装备，贸然进入等于送死。”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白夜——少年正低头系紧作战靴的鞋带，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黑色系带间，动作一丝不苟。
“我是队长。”李昊沉下脸，“命令是支援。”
凌渊冷笑一声：“你的职责是保证队员安全。”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被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打断。
一个满脸烟灰的消防员趴在车窗外，防护面罩上全是裂纹：“你们是部队的人？快！主楼西侧有工人被困，我们的云梯够不到！”
白夜突然抬起头。远处爆炸的火光映在他眼里，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越接近化工厂，空气就越发灼热难忍。
刺鼻的化学物质燃烧味混合着塑料融化的恶臭，让人忍不住干呕。白夜戴上防毒面具，却依然能感觉到热浪透过作战服灼烧着皮肤。
现场已经乱成一锅粥。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建筑内部噼啪的爆裂声、伤员的哭喊和医护人员的指令全部搅在一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抱着满是血迹的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孩子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水泡。
“指挥部在哪？”李昊拽住一个匆匆跑过的消防员。
“那边！”对方指了个方向，又急匆匆地冲向一辆救护车，“小心！三分钟前又炸了一次，b区结构已经——”
他的话被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断。地面剧烈震动，所有人都本能地蹲下身子。
白夜感觉有人猛地按住他的后颈把他往地上压——是凌渊。男人整个身体都罩在他上方，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等震荡过去，白夜抬头看向爆炸方向。只见主楼西侧已经完全塌陷，熊熊烈火从缺口处喷涌而出，将夜空染成血色。
“血狼小队！”李昊对着通讯器大吼，“分组行动！王凯、杨毅负责二楼搜救；林涛、方烈协助外围疏散；周阳、徐哲建立临时医疗点；白夜跟我一组，负责一楼东侧！”
“我跟他。”凌渊突然开口，声音不容置疑。
李昊皱眉：“你还不熟悉我们的作战方式。”
“我是他保镖。”凌渊冷笑，“要么让我跟着，要么我现在就把他打晕带走。”
白夜轻轻拉了拉李昊的袖子：“哥。”
就这一个字，让李昊瞬间泄了气。他狠狠瞪了凌渊一眼：“别碍事。”
踏入建筑的瞬间，白夜感觉像是走进了烤箱。
热浪裹挟着有毒气体扑面而来，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能感受到呼吸道火辣辣的疼。能见度不足一米，浓烟像有生命的怪物般在走廊里翻滚。
“左侧走廊！”李昊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断断续续，“有呼救声！”
三人贴着墙壁前进。
白夜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安静。在一片嘈杂中，他敏锐地捕捉到微弱的敲击声——是从一扇扭曲的金属门后传来的。
凌渊一脚踹开门锁，热浪轰地冲出来。房间里，两名工人瘫倒在角落，其中一人已经昏迷，另一人正用尽最后力气拍打着身边的铁柜。
“救...救我老婆...”那人看到他们，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希望的光，“她在...在二楼...质检室...”
白夜冲进去架起昏迷的工人，对方沉重的身体让他踉跄了一下。
凌渊立刻伸手稳住他，同时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天花板在不断掉落燃烧的碎块，墙壁发出不祥的咯吱声。
“走！”李昊扶起另一个工人，三人迅速往外撤。
刚冲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可怕的断裂声。白夜回头，只见一段烧得通红的钢梁正朝他们砸来！
“小心！”
凌渊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他一把推开白夜，同时旋身一记鞭腿，竟将那截钢梁踢偏了方向！灼热的金属擦着他的作战服落下，在地面砸出个冒火的深坑。
“你...”白夜睁大眼睛。
“走！”凌渊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层要塌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出口。
白夜感觉手臂上的重量越来越沉，防毒面具里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不知是汗还是血。
终于看到亮光时，建筑又剧烈震动了一下。一块水泥板从天而降，直直砸向白夜背上的伤员！
千钧一发之际，凌渊猛地将两人往前一推，自己却被水泥板的边缘刮到肩膀。白夜听到一声闷哼，但男人硬是咬着牙没有松手，硬拖着他们冲出了火场。
刚把伤员交给医护人员，远处又传来一连串爆炸声。这次的威力比之前大得多，冲击波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白夜摔在凌渊身上，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凌渊！”他慌忙撑起身子，却看到男人左肩的作战服已经被血浸透。
“没事。”凌渊一把推开他，动作粗暴却小心地没碰到他的伤处，“皮外伤。”
指挥官的声音在通讯器里扭曲变调：“所有人员立即撤离！建筑即将整体坍塌！重复，立即撤离！”
白夜抬头看向主楼。三楼的几个窗口还有人影在晃动，他们拼命拍打着玻璃，但浓烟已经灌满了整个房间。
“还有人。”他转身就要往回冲。
凌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白夜！”
少年回头看他，防毒面具后的眼睛平静得可怕：“三楼西侧，至少四个。”
“让他们撤！消防队会处理！”
“来不及了。”白夜轻声说，“你闻到那个味道了吗？”
凌渊瞳孔骤缩。空气中飘着一股特殊的甜腻气味——是储罐里的乙烯开始泄漏了。这意味着整个厂区随时可能被炸上天。
“我是军人。”白夜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我得去。”
凌渊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像是要把少年打晕扛走。但最终，他只是狠狠咒骂一声，从腰间抽出手枪塞进白夜手里。
“跟紧我。”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敢掉队我就毙了你。”
白夜点点头，转身冲向火场的背影决绝得像把出鞘的利剑。凌渊紧随其后，黑色作战服很快被翻滚的浓烟吞噬。
在他们身后，李昊的怒吼被又一阵爆炸声淹没：“白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