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训练场，将整齐列队的二十二名参选者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崭新的作训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铁柱站在队伍最前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绷带下仍隐隐作痛。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观礼台——白夜独自站在角落，黑色作战服衬得他愈发苍白瘦削，仿佛随时会融化在晨光里。
李昊上前一步，声音洪亮：“经过一个月的严苛选拔，以下二十二名战士正式获得加入狼牙的资格。”
名单宣读完毕，白夜缓步走向队列。少年教官手里捧着一个深红色的绒布盒子，里面是特制的暗银色狼牙徽章——只有表现最突出的参选者才能获得。徽章上的狼牙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
“赵铁柱。”
被点到名字的男人挺直腰背。白夜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肩章，然后郑重地将那枚特殊的徽章别在他胸前。
赵铁柱能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火药味和某种冷冽的松木香，那是长期使用某种特殊枪油留下的气息。
“记住，”少年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徽章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让赵铁柱喉头发紧。他直视白夜的眼睛，发现那双瞳孔里竟藏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眼睑下方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林小雨。”
少女上前一步，颈侧的“c”字烙印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白夜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不经意擦过那个伤疤，眼神瞬间变得复杂。他的手指在徽章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权衡什么。
“你本可以走得更远。”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林小雨没有立即接过徽章，而是突然抬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我申请加入您的任务小队。”
全场寂静。
白夜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恢复冷漠：“驳回。”
“为什么？”林小雨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因为我们不需要累赘。”
这句话像把刀，狠狠扎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林小雨的脸色瞬间惨白，但她的手依然举在空中，纹丝不动。阳光照在她的指尖，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细小的、新旧交错的伤痕。
仪式结束后，基地陷入短暂的欢庆。炊事班准备了丰盛的餐食，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连一向严肃的李昊都多喝了两杯啤酒，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只有白夜不见了踪影。
徐哲找遍了整个基地——训练场、武器库、甚至那个鲜少有人知道的天台秘密据点，最终在武器库的屋顶发现了白夜。
白夜抱膝坐在屋檐边缘，下巴搁在膝盖上，远远望着群山的方向。夜风吹乱他的黑发，单薄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就知道你在这儿。”徐哲轻手轻脚地爬上来，递过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炊事班老张特制的，加了双倍，还有你喜欢的肉桂粉。”
白夜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递到冰凉的指尖。他小口啜饮着，甜腻的巧克力味在口腔里扩散，肉桂的香气让他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徐哲的眼睛。
“什么时候走？”徐哲问，假装没看见少年微微发抖的手指。
“今晚。”白夜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夜风吹散。
“具体时间？”
“机密。”
徐哲苦笑一声，仰头灌了口啤酒。酒精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口翻涌的情绪。他转头看向白夜——月光下，少年的侧脸近乎透明，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却遮不住眼底那抹深藏的疲惫。
“小白，我其实......”
远处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刺眼的探照灯划破夜空，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屋顶上，拉得很长很长。白夜立刻站起身，杯子里的热可可洒了一半，在屋顶留下深褐色的污渍。
“该走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决绝。
徐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至少让我说完！”
白夜回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可怕，却又在深处藏着某种徐哲读不懂的情绪：“等我活着回来再说。”
停机坪上，血狼小队全员到齐。夜风卷起沙尘，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李昊将密封的任务档案交给白夜，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队长的掌心温热而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他的声音很低，却重若千钧。
周阳默默递上一个改装过的医疗包，机械手指在少年腕表上轻点两下，全息投影立刻显示出复杂的参数：“定位系统我升级过了，信号覆盖半径扩大三倍，就算你钻到地底下我也能找到。”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机械手指的微颤暴露了内心的波动。
方烈塞给他一大包能量棒，包装上还细心地贴了标签，注明口味和热量：“别又忘记吃饭。”通讯员的眼圈发红，却强撑着露出笑容，“这次可没人追着你喂了。”
白夜一一接过，表情始终平静。直到王凯上前，将一个老旧的怀表放进他手心——那是白辰的遗物，表面有一道明显的弹痕。
白夜的指尖微微发抖。
直升机旋翼卷起的狂风中，白夜最后看了一眼送行的人群。赵铁柱站在最前排，胸前徽章闪闪发光；林小雨隐在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烙印。
他的目光在徐哲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身登机。舱门关闭的瞬间，徐哲突然冲上前，声嘶力竭地喊道：“白夜！”
但轰鸣的引擎声吞没了所有话语。直升机缓缓升空，探照灯下，少年教官的身影透过舷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徐哲发现床头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
照片背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
[等我长大，就换我保护你。]
与此同时，万米高空的直升机上，白夜打开了那份密封的任务档案。第一页印着鲜红的“绝密”字样，下方是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西部边境某处废弃矿井，入口处隐约可见持枪巡逻的人影。
照片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被红圈标记。即使只有背影，即使画面模糊不清，白夜也一眼认出了那个挺拔的身姿——这么久，这个身影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又无数次消失在血色的黎明中。
少年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在机舱昏暗的灯光下，一滴水珠无声地落在那个红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