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贺珏和贺砚秋小时候还对那位祖母有过期待，然后在她冷若冰霜的重创之下认清了现实。
但贺莲舟没有。
她一出生府里就没这个人了，还是长大之后她娘跟她说她才知道自己还有个祖母。
贺莲舟并不期待她的慈爱，有她爹和她娘爱他就行了。
不过她后来想了想，可能在她爹心里，还是会隐秘地期待着自己的母亲总有一天会爱自己吧。
贺莲舟轻叹一声，她都有些可怜她爹了。
容颜也无可奈何的说：“唉，这一对母子，真是各有各的痛处。”
贺莲舟心直口快：“要我说，我那个祖父也是的，都说了不喜欢他，为什么非得勉强人家，还有那个……”
她正高谈阔论，突然被容颜拉了拉袖子。
林清筠不知何时转过头来，“你们两个，怎么走得这样慢？可是阿颜身子不适？”
容颜只好硬着头皮道：“无妨姨母，表姐扶着我呢！”
林清筠还没说什么，就看到贺珏一溜烟蹿了过去，她顿了顿，回头继续走。
不止贺珏，连贺砚秋都放慢了脚步，关心道：“阿颜如何，若有不适之处尽管说出来，不要顾忌太多。”
容颜干笑摇头，与贺莲舟对视一眼后便不再多言。
几人继续走着，期间容颜多次拒绝贺珏背她的盛情要求，寺庙不像自己的院子，在这里她容颜有负罪感。
贺莲舟看不下去，挤开贺珏，直接将人背起来，她嫌弃道：“那么弱。”
“就你强？”
“比起你那是必然的。”
容颜不屑扭头：“你也好意思跟我比。”
贺莲舟轻嗤一声：“俩都是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贺砚秋笑意吟吟地听着两人斗嘴，无意中感觉心情都畅快了许多，心中感叹还是这些年轻的小女孩有活力。
至于有些个大男人嘛……
贺砚秋意味不明地瞥了眼一旁贺珏那黑成锅底的脸色，悠悠摇头，继续感叹：就是沉不住气！
松鹤寺人不算多，毕竟老夫人当初搬到这里就是看中了它的环境清幽。
僧人领着武宁侯往前走，没过多久便到了寺庙后院，一处僻静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侯爷，令堂的住处到了。”
武宁侯淡淡点头，道了声谢。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大门，啪的一声打开，露出一张慈祥带笑的脸。
武宁侯一愣，“晚秋姑姑。”
“侯爷来了。”晚秋笑道，“夫人在里面。”
容颜也跟着走进门，晚秋一见她神色有几分讶异：“这位姑娘瞧着有些面生啊……”
贺珏解释道：“这是容颜。”
晚秋恍然大悟：“原来是表姑娘。”
容颜冲她笑笑。
看望过程中，她看到了这位老夫人。
佛堂内檀烟袅袅，她背对众人，端坐在蒲团上，手持檀木念珠，低沉悠远的诵经声如同流水般倾泻。
许久后，虔诚的经声停下，容颜这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她面容清冷悠远，眉目间自带宁静的书卷气，即使年华老去，也仍能看出年轻时代的风华绝代。
“老夫人。”武宁侯拱手俯身道，其他人紧随其后。
老夫人扫过众人，随后视线落在容颜身上，顿了顿。
一行人在佛堂待的时间很短，她只和武宁侯说了寥寥几句话，内容也非常客气疏离，随后便挥手送客。
容颜有些吃惊，她还以为会在这里吃顿饭再走呢。
走在最前面的林清筠扯了扯武宁侯的衣袖：“你没告诉她吗？”
武宁侯没说话。
她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随我去上炷香吧，就当安我的心了。”
佛堂内。
晚秋看着蒲团上的人，嗫嚅着唇，欲言又止。
那人却先开了口：“今日那女子，可是阿珏的……”
晚秋一听就知道她想岔了，连忙解释：“不是，是容家那位表小姐。”
华凌鸢愣了愣，没再说话，晚秋却有些忍不住了：“小姐，北大营动作频频，想来旨意马上就要到达侯府了，您真的不留侯爷……”
华凌鸢垂下眼眸，淡淡道：“菩萨会保佑他的。”
……
林清筠和武宁侯的脚步突然换了个方向，贺莲舟奇怪道：“嗯？怎么突然往前殿跑？”
贺砚秋眼眸深了深，随口道：“来都来了，那顺道就拜拜佛呗，又不亏。”
贺莲舟想想也是。
容颜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沉默的贺珏，没说话。
松鹤寺前殿。
住持早早就接到武宁侯来访的消息，只是往日都是拜访过贺老夫人后就走，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里出现。
住持慈眉善目：“侯爷，别来无恙。”
武宁侯道：“我随意逛逛，主持不必特意招待。”
住持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勉强，“既是如此，老衲失陪。”
他缓缓退去，殿中除了武宁侯一行人，还有其他人也来焚香拜佛，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却没惊起丝毫波澜。
香烟缭绕，梵音袅袅，容颜抬头看着最上方的佛像，金身庄严。
最前方的林清筠已经开始闭眼祈愿了，容颜站在她的侧后方，能够直观地窥见她紧抿的唇角，仿佛有什么忧心事在困扰着她。
连一旁的贺珏和贺莲舟也紧闭着眼，悄然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容颜抬头，佛祖慈悲的目光俯瞰众生，似乎能透过人们敬畏的目光，直抵内心深处的欲望。
贺珏睁眼之时，恰好看到容颜直勾勾地盯着佛像看，他轻轻勾唇，摸了摸她的头：“在看什么？”
容颜扭过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好奇问：“你想请求佛祖保佑什么？”
“这怎么能说？”贺珏挑眉，故作神秘道。
容颜不屑，扭头看向一边。
贺珏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唇角笑意渐浓。
贺珏没什么特殊的愿望，只希望他身边的都能过平平安安，健康快活一生。
他在意的人不多，他爹他娘岁数不小但老当益壮，贺砚秋和贺莲舟两人看起来也是一副祸害遗千年的模样，最叫人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好在他身子骨极好，所以贺珏祈求菩萨，将保佑他身体健康的那一份福泽给容颜吧，保佑她玉体无恙，福寿永昌。
大殿之外，枝桠缝隙中洒落明媚阳光，打在贺珏的轮廓分明脸上，他眼底的温柔缠绵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