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唐东平把手里的衣服搞定，郑涛才开口喊人：“唐大哥，我老板来了。”
唐东平将衣服折好，递给身边的员工。
“唐大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的老板，张卫国。”郑涛连忙上前一步，侧身介绍。
唐东平的目光在张卫国的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张老板，你好，听郑涛说起过你，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张卫国心里暗暗点头，是个有眼力见的。
不因他年轻而轻视，也不过分热情，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他伸出手：“唐老板，你好，百闻不如一见，你这厂子，有股子干劲儿。”
一句话，就说到了唐东平的心坎里。
“嗨，都是混口饭吃。张老板，这里太吵，咱们去我办公室说话。”
唐东平的办公室就在车间二楼的一个角落，用水泥隔出来的。
一张办公桌，三张木质沙发，还有一个堆满了布料样品的铁皮柜子，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交货日期。
“不好意思啊张老板，条件简陋，连个烧水的地方都没有。”
唐东平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桌子底下拎出一箱矿泉水，拿出几瓶递给他们。
“唐老板客气了。”张卫国接过水喝了一口，直接在唐东平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郑涛和铁柱、云峰也跟着坐了下来。
张卫国没打算浪费时间，他放下水瓶，从随身带的挎包里，取出了两张卷好的图纸。
他将图纸放在办公桌上。
“唐老板，你先看看这个。”
唐东平凑了过来，当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
他做了十几年衣服，从学徒干到自己开厂，什么样的款式没见过？
可眼前这两张图纸上的设计，实在是好看。
一套是藏蓝色的西服套裙，上衣是利落的双排扣，腰线收得恰到好处，既显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柔美。
下身的裙子，不是常见的包臀裙或直筒裙，而是一条优雅的伞裙，裙摆的褶皱和长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刚好到小腿，既端庄又带着一丝俏皮。
另一件，则是一件白色衬衣。
领口的设计最为大胆，不是普通的翻领，而是缀满了细小的珍珠，领口下方，还有一条可以系成蝴蝶结的丝质花边。
唐东平的手顺着图纸上流畅的线条比画着，嘴里喃喃自语：“张老板，这绝对是我见过最大胆、最好看的女装。”
“特别是这件西服套裙，它的版型对布料的要求非常高。必须用垂坠感好，又有一定硬挺度的面料，才能把这种高级感和优雅感给撑起来。”
张卫国笑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唐东平一眼就看出了设计的精髓，这证明郑涛没有找错人。
“唐老板果然是行家。”张卫国赞许地点点头。
“没错，这套西服，我就是要用藏蓝色，做出高级感。这件衬衣，必须用纯白色，搭配起来，绝对是人群里最亮眼的。”
唐东平站起身，来到铁皮柜子前，哗啦啦地翻找起来，很快就抱出了一大堆布料样品。
“张老板你看，这是哔叽面料，够挺，但垂坠感差点。这是加厚的雪纺，够柔，但做西装又太软。要不咱们试试这种混纺的毛呢？价格高一点，但效果绝对好。”
两个男人，一个指着图纸，一个拿着布料，头碰头地热烈讨论起来，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三个人。
坐在一旁的铁柱和云峰，已经彻底看傻了。
他们俩张着嘴，看看滔滔不绝的卫国哥，又看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工厂老板，脑子里嗡嗡作响。
卫国哥啥时候懂这些了？
他嘴里蹦出来的什么版型、垂坠感、高级感，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像是天书一样。
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卫国哥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他们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然哪能跟上卫国哥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张卫国和唐东平终于敲定了所有细节。
“唐老板，面料就用你推荐的那款混纺毛呢，颜色就要藏蓝。衬衣则是白色的。”
张卫国站起身：“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有样衣出来，如果质量和手工都让我满意，明年开春的所有新款，我都会优先考虑你。”
唐东平笑容灿烂：“张老板，请放心，我亲自盯着打版师傅做。衬衣简单，三天就能做出来，西装麻烦一点，七天也能搞定。这衣服做出来，我敢保证，绝对惊艳。”
张卫国点头：“行，七天后我们再过来。”
从东平制衣厂出来，天色已经擦黑，街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
铁柱和云峰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里，跟在张卫国身后，脚步都有些飘。
郑涛显然看出了两人的拘谨，他笑着快走两步，与张卫国并肩。
“卫国哥，今天辛苦了。咱们先去吃饭，我已经在国营饭店订好位置了。”
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妈说明天请你们去家里吃饭，她会亲手做几个菜，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张卫国闻言，心里一暖。
郑涛这人，不仅办事利落，为人处世也老。
他侧过头，目光温和地看着郑涛：“阿涛，替我谢谢阿姨。对了，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郑涛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我是家里老幺，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他们都成家了。”
张卫国语气里带着赞许：“兄弟姐妹多好，能互相帮衬，这是福气。”
国营饭店里人声鼎沸，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服务员端着盘子在桌椅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和人们的说笑声。
郑涛领着他们找到一个靠窗的四方桌，麻利地用开水把碗筷烫了一遍。
他将菜单推到张卫国面前：“卫国哥，你来点，看看想吃点啥。”
张卫国看向对面坐得笔直的云峰和铁柱，笑道：“今天带你们尝尝地道的羊城菜，看看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云峰说：“卫国哥，你点啥我们吃啥，我们不挑！”
铁柱也赶紧点头附和：“我们不挑食，小时候天天啃玉米吃野菜，现在能顿顿吃上大白米饭，就跟过年一样了。”
他这话一出口，郑涛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们以前过得这么苦。
张卫国心里微叹，却没表现出来，他笑着对服务员报出菜名：“来个菠萝咕噜肉，一个凉瓜炒鸡蛋，四只烤乳鸽，再来个青椒炒牛肉，最后上一盘蒜蓉菜心。”
服务员拿笔记下，干脆地应了声，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