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赵立新脸上多了点琢磨的意味，这确实比光争药方子归谁，更能显出诚意。
林楚钦继续往下说。
“至于分钱嘛，咱们可以弄个阶梯式的分法。”
“刚开始，康源药业投的本钱大，技术、卖货的路子都得出大力气，百草堂这边，利润少拿点。”
他停顿了一下，话里更有劲了。
“但是，等这东西一年卖出去的量，过了咱们两家说好的数，打个比方，一百万盒。”
“那百草堂的分成，就往上提一个台阶。”
“要是往后卖得更火，能冲到五百万盒，甚至一千万盒，咱们的分成，还能再往上提。”
林楚钦瞅着赵立新，眼神坦荡。
“赵总监，这么一来，咱们百草堂的好处，就跟这东西卖得好不好，死死捆一块儿了。”
“东西卖得越火，外头人越认，咱们百草堂分的钱就越多，康源药业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您琢磨琢磨？”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赵立新指节叩在梨花木桌面上的轻响，嗒，嗒，嗒。
他身后那几个康源药业的人，脑袋凑在一块儿，压着嗓子飞快地嘀咕了几句，又很快散开。
这姓林的年轻人，抛出来的这个“联合署名，阶梯共享”，弯弯绕绕的，却是个巧宗儿。
既没让康源药业在药方子上丢了面子，又实打实地把“大青山百草堂”这块牌子往前头推了一把。
至于那个阶梯分红，更是把两边的赚头死死捆在了一块儿。
东西卖得火，大家都有肉吃，这可比一锤子买卖，或者定死个抽成，来得有嚼头，也更让人有奔头。
半晌，赵立新那敲桌面的手指停了。
他抬眼，看向林楚钦，那劲头，跟先前又不大一样了。
“林先生，”他开口，声音里多了点什么，“你这个章程，有意思，很周全。既顾全了我们康源的投入，也给百草堂留足了脸面和往后的念想。”
他伸出手，隔着桌面，伸向林楚钦。
“原则上，我个人，同意这个方案！”赵立新握住了林楚钦的手，“我这就跟总部打报告，快的话，这两天就有准信儿。”
周雅和苏敏交换了个眼色，都长出了一口气。
送走了康源的人，百草堂院里院外，那股子压抑了好几天的闷气儿，呼啦一下就散了，连高老三都哼起了走调的小曲儿。
夜慢慢深了，桃花村静了下来。
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把院子里晾晒药材的架子照出一道道影子。
苏敏站在老槐树底下，风吹过，树叶子沙沙地响。
不远处，林楚钦刚跟高老三说完明天药田的事，高老三应着声走了。
苏敏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来，这才挪着步子，朝林楚钦那边过去。
她走到林楚钦跟前，停下。
月光底下，能瞅见她手里的本子被捏得有些紧。
“楚钦。”她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飘。
林楚钦转过身来：“苏记者，有事？”
苏敏没立刻说话，手里的本子被她指尖抠了抠，她这才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林楚钦，我……我中意你。你是个能人，我知道，想跟你好的姑娘肯定不少。可我还是想跟你说，我想跟你一块儿，看着百草堂越来越旺实，看着桃花村，越来越像个样儿。我……”
苏敏的声音在夜里有些发飘，却又透着股劲儿。
“楚钦。”
林楚钦转过身，月光下他轮廓分明。
“苏记者，有事？”
苏敏手里的本子被捏得死紧，她深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头，直直地瞅着林楚钦。
“林楚钦，我，我中意你。”
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凝住了。
老槐树的叶子在夜风里沙沙地响，这会儿却跟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一点声儿都没了。
林楚钦脸上的神情，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见惯了药材的千变万化，也习惯了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就是面对那些个命悬一线的病人，他也没慌过。
可眼下这姑娘，热辣辣的，跟团火似的，倒让他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苏敏那眼神，热切得很。
“从我到桃花村，瞅着你一回回把那些个不可能的事儿都办成了，瞅着你领着村里人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我真是……”
她顿了顿，话里带着点儿颤音。
“你的医术，你的担当，你那份心胸，都让我……让我心里头，很敬佩，也，也喜欢。”
她的话，一句句，都砸在林楚钦心上。
这时候，不远处的屋檐底下，有个影子悄没声地停住了。
李秋菊端着一碗刚温好的安神汤，正想给林楚钦送过去。
苏敏的话，她听得真真儿的，一个字一个字，都跟小石子儿似的，砸在她心口上，一圈圈地漾开，也说不清是酸，是涩，还是别的啥滋味儿。
她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藏进了屋檐更深的影子里，手里的汤碗边儿，有点儿烫手。
林楚钦吸了口气，月光底下，他脸上的那点子不自在慢慢退了，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
他瞅着苏敏，眼神清亮。
“苏记者，谢谢你。你是个好姑娘，有本事，有良心，人也好。”
他停了一下，声音温和，却也分明。
“但我眼下……一门心思都在百草堂，在桃花村这些乡亲们身上，实在是顾不上想别的。”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林楚钦不想瞒着苏敏，更不想耽误人家。
他瞧见苏敏眼圈有点儿红，又补了一句。
“你帮百草堂，帮桃花村，从直播那回力挽狂澜，到后来替咱们跑前跑后，村里人都记着你的好。在我心里，你就跟我亲妹子一样，是咱们桃花村的自家人。”
这话，像阵小风，吹散了点儿尴尬，也把两人的界限划得清清楚楚。
既没让苏敏下不来台，也让她彻底死了心。
苏敏眼圈更红了，可她毕竟是个通透人。
她听明白了林楚钦话里的意思，也晓得他不是敷衍。
她强忍着心里的那点子不是滋味，勉强扯出个笑，只是那笑，怎么瞅都带了点儿苦。
“我明白了。没关系，能当你‘自家人’，也挺好。”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脚步有点儿飘地往村委会给她安排那小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