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青石板小路疾走,温梨初的鞋底碾过一片碎瓷片,清脆的响声惊得她肩头微微一颤。
裴言澈立刻收紧五指,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薄纱手套渗了进来——他的虎口还留着昨夜与保镖搏斗时的擦伤,此刻正随着步伐一下下蹭着她的指节,像是在无声地确认彼此都还活着。
“警笛。”李昊天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温梨初耳朵微微一动。
远处传来的鸣笛声不是常规的110频次,更像是改装过的警用摩托,正呈扇形扩散着逼近。
她攥着文件的指节都发白了,封皮上“暗影”两个烫金小字硌得掌心生疼——这是她三天前在周正的私人金库撬开密码箱抢到的,每一页都盖着国际安全局的钢印,此刻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可能是陈局的支援。”裴言澈侧头看着她,眼尾的红痕还没消,那是昨夜被碎玻璃划的,“但……也可能是暗影的人。”
李昊天已经贴到巷口转角,战术靴尖点地试了试风向,突然转身拽住两人的胳膊往墙根带:“是改装过的防爆摩托,消音器拆了。”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暗影在局里安了线人,上周我查周正货轮时,行动方案被截了三次。”
温梨初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快速翻开文件,指尖扫过最后几页——周正的手写批注还带着油墨味,“x先生指令:十点前销毁所有纸质记录”,而x先生的签名栏,盖着一枚熟悉的徽章。
“是张副局。”她声音发颤,指甲掐进裴言澈的手背,“他办公室挂的那幅《松鹤图》,印章和这里的完全吻合。”
裴言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上个月参加安全局庆功宴,张副局拍着他肩膀说“小裴的演技,当间谍都够格”时,袖口露出的玉扳指——此刻文件最后一页,正是张副局与毒枭握手的照片,玉扳指在闪光灯下泛着幽光。
“操。”李昊天猛地扯下战术背心的通讯器,手指几乎要戳穿屏幕,“难怪每次行动前他都要‘亲自’检查装备,合着是在装监听器!”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温梨初,“文件里有证据链吗?”
温梨初快速翻到第三页,一张模糊的卫星照片上,张副局的私人游艇正与周正的货轮并行,甲板上堆着的木箱编号,和海关扣下的毒品箱完全一致:“有货轮交接记录、资金流水,还有他和境外犯罪组织的加密邮件。”她合上文件塞进裴言澈怀里,“但需要在十点前送到陈局手里,否则货轮靠岸后,所有电子证据都会被清除。”
裴言澈把文件贴在胸口,另一只手将温梨初往自己身侧带了带:“去旅馆。”他声音低沉得像块铁,“顶楼套房有反监听装置,李队的加密设备也在那。”
李昊天已经掏出微型望远镜扫过巷子尽头:“后面三条街都有便衣,应该是张副局的人。”他摸出两颗烟雾弹抛给裴言澈,“我引开他们,你们从消防通道上。”
温梨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行。”她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张副局认识你,你一暴露就打草惊蛇了。”她转身看向裴言澈,“用你的粉丝后援车。”
裴言澈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的保姆车就停在两公里外的商场地下车库,车身喷着“裴言澈全球后援会”的荧光标语,这种“粉丝应援车”在监控里最不显眼。
“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去开车,李队带梨初走侧门。”
李昊天已经把战术背心反穿,露出里面的黑色连帽衫:“三分钟后在车库b3区会合。”他冲两人比了个手势,转身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脚步声轻得像一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叶子。
温梨初跟着裴言澈拐进另一条小巷时,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能听见自己的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两下,和裴言澈的皮鞋声叠在一起,像在敲一面战鼓。
车库的感应灯在他们踏进b3区时次第亮起。
李昊天已经等在保姆车旁,正用战术刀划开后车门的封条——那是粉丝会特意贴的“未授权禁止开启”的镭射标。
“上车。”裴言澈把她塞进后座,自己钻进驾驶位。
李昊天坐在副驾,快速输入一串密码,车载屏幕立刻弹出实时监控画面,七个红点正从不同方向逼近车库入口。
“他们调了商场的安保系统。”李昊天手指翻飞,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指令,“我黑了消防警报,三十秒后会有烟雾。”
温梨初突然按住他的手背:“等一下。”她从帆布包里摸出微型摄像机,“把这个装在后视镜上,录下我们的行车路线。”她指尖抵着镜头,“如果我们出事,这段视频会自动发给陈局。”
裴言澈启动引擎的手顿了顿。
他转头看着她,路灯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把眼尾的泪痣染成琥珀色——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捉迷藏,他不小心用树枝划的。
“不会出事。”他说,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我不会再让你出事”。
警报声在第三十秒准时炸响。
红色的烟雾从天花板的喷头涌出,监控画面瞬间花成一片雪花。
裴言澈踩下油门,保姆车像离弦的箭冲出库区,后视镜里,七辆黑色轿车几乎同时亮起车灯,在烟雾里拉出妖异的红尾巴。
“走外环。”李昊天盯着导航,“外环隧道有三个出口,我让同事在第二个出口设了路障。”他突然转头看向温梨初,“文件给我。”
温梨初把文件递过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她望着李昊天肩章上的警徽,那枚徽章和张副局的办公室里挂着的一模一样,却在烟雾里泛着温暖的光:“你……真的信得过?”
李昊天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上个月在码头,你替我挡了颗子弹。”他指腹蹭过自己左肩的枪伤,“张副局的人打的。”他接过文件塞进战术背心最里层,“现在该我替你挡了。”
裴言澈突然猛打方向盘,保姆车擦着一辆冲过来的黑色轿车车头拐进辅道。
温梨初被甩进车门,额头撞出一片红,却笑着对裴言澈说:“你上次开这么野,还是送我去医院缝泪痣的时候。”
裴言澈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掌心的擦伤蹭着她的手腕:“那次你哭着说‘裴言哥哥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把这颗痣抠掉’。”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泪痣,“现在我要你记着,这颗痣是我的。”
李昊天突然敲了敲前挡风玻璃:“前面就是旅馆。”他解开安全带,“我先上去布置反监听,你们把车停到地下二层,走员工电梯。”他推开车门的瞬间又回头,“半小时后,顶楼1808见。”
温梨初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里,转头对裴言澈说:“我们得加快速度。”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分,距离货轮靠岸还有二十分钟。
裴言澈把车停进地下二层时,电梯正好开着。
两人刚迈进去,温梨初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李昊天发来的消息:“1808已清空,张副局的人在十二楼蹲点。”
电梯升到十八层时,温梨初的心跳得厉害。
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着裴言澈的,在金属轿厢里格外清晰。
门开的瞬间,李昊天已经等在门口,战术背心上别着微型录音笔,正冲他们比“oK”手势。
“方案我画在白板上了。”李昊天指了指房间中央的白板,上面用红笔写着“兵分两路”四个大字,“我去国际安全局总部,用加密频道联系陈局;你们去码头,截住货轮的电子密钥。”
温梨初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码头”两个字下画了道粗线:“密钥在周正的私人秘书那里,她今晚九点五十会去码头咖啡厅。”她翻开文件,指着一张照片,“穿香奈儿套装,戴珍珠耳坠的那个。”
裴言澈凑近看了眼照片,突然皱眉:“这是……上次电影节和你合影的那个记者?”
温梨初点头:“她采访时掉了钢笔,我帮她捡的。”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钢笔里有她的指纹,足够伪造门禁卡了。”
李昊天看了眼手表:“现在九点四十五,你们得在五分钟内赶到码头。”他从战术背心掏出两把微型手枪,“张副局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小心。”
温梨初接过枪塞进坤包,抬头时正对上裴言澈的眼睛。
他眼里的阴云已经散了,只剩下一片滚烫的星河:“等解决了,我们就去日内瓦。”他说,“喷泉边的新照片,要笑到露出后槽牙的那种。”
温梨初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
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嘴角:“那你得先教会我怎么在喷泉边不踩湿鞋子。”
李昊天突然咳嗽一声,指了指窗外——远处的码头方向,货轮的探照灯已经亮起,像一把刺破夜幕的银剑。
“走。”温梨初抓起坤包往门口走,裴言澈跟在她身后,顺手把白板上的方案揉成一团塞进碎纸机。
电梯门闭合的瞬间,李昊天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局的号码。
他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战术背心里的文件还带着温梨初的体温,而窗外的晚霞已经褪成了深紫色,像一块即将被掀开的幕布。
与此同时,国际安全局总部的走廊里,张副局正端着茶杯往局长办公室走。
他袖口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身影——那身影的战术靴底,沾着温梨初刚才在巷子里踩碎的瓷片。
温梨初背贴着潮湿的砖墙,能清晰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椎滑进锁骨。
她低头快速翻动文件时,裴言澈的手掌正虚虚护在她后颈,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方才在商场地下车库,那辆黑色轿车擦着他们车头冲过来时,他也是这样护着她的。
\"九点五十分。\"裴言澈的声音压得极低,喉结擦过她发顶,\"周正秘书还有十分钟到码头咖啡厅。\"他指尖轻轻叩了叩她手腕,那里还戴着他十六岁送的银镯子,\"梨初,我们得走了。\"
李昊天突然单膝跪地,战术靴尖碾碎了脚边的枯树叶。
他侧耳听了两秒,猛地拽住两人胳膊往灌木丛里带:\"三个人,皮鞋跟是定制款,走路重心偏左——张副局的私人保镖。\"他摸出微型电击器别在袖口,\"他们没开手电筒,应该是怕打草惊蛇。\"
温梨初的指甲掐进裴言澈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不远处保镖皮靴碾过碎石的\"咯吱\"声,一下下撞着耳膜。
突然,她摸到坤包里的钢笔——那支记者秘书掉落的万宝龙,笔帽内侧还粘着半枚指纹胶贴。
\"跟我学。\"她压低声音,指尖在裴言澈手背快速敲了三下,又两下。
裴言澈立刻会意,指腹蹭过她耳垂——那是他们小时候玩\"哑巴游戏\"时的暗号:敲三两下,是\"制造声响引开注意力\"。
温梨初摸出钢笔,对准前方两米外的废弃易拉罐。
金属笔尖擦过罐身的瞬间,\"当啷\"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巷子里炸开。
三个保镖的脚步声骤然停住,手电筒光束如蛇信般扫过来。
\"跑!\"李昊天推着两人往灌木丛深处钻。
温梨初的裙摆勾住荆棘,裴言澈反手将她捞进怀里,带着她往斜刺里冲。
身后传来保镖的低吼:\"那边!
追!\"
三人跌跌撞撞穿出灌木丛时,温梨初的手背被划开一道血痕。
裴言澈扯下袖扣,用衬衫下摆替她裹伤口,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疼吗?\"
\"不疼。\"她仰头对他笑,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比小时候你帮我拔仙人掌刺轻多了。\"
李昊天突然举起战术望远镜。
月光下,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前面三百米是废弃仓库,围墙有缺口。\"他指了指温梨初的坤包,\"你的钢笔还能用吗?\"
温梨初立刻反应过来,抽出钢笔按动笔帽——笔杆弹出半寸细钢丝,正是她上周在道具组学的开锁工具。
裴言澈已经蹲下来,掌心朝上:\"我背你。\"
\"不用。\"她踩着他的掌心攀上围墙,钢丝在锁孔里转了两圈,\"咔嗒\"一声。
三人鱼贯钻进仓库时,身后传来保镖撞开灌木丛的动静,混着粗重的喘息:\"他们进仓库了!
守住前后门!\"
仓库里的霉味呛得温梨初鼻尖发酸。
她借着月光扫过满地生锈的油桶,突然拽住裴言澈往右侧躲——墙角堆着半人高的纸箱,正好能挡住视线。
李昊天则猫腰爬到通风口,用战术刀撬下一块铁皮,月光漏进来,在地面投出菱形光斑。
\"援军还有七分钟到。\"他压低声音,拇指蹭过通讯器按钮,\"陈局说张副局已经被控制,但外围至少还有二十个保镖。\"
温梨初的手指在文件封皮上摩挲。
她突然想起三小时前在周正金库,密码箱的锁芯里卡着半片玫瑰花瓣——那是裴言澈今早别在她外套上的。
当时她还笑他肉麻,现在却觉得那抹红像团火,烧得她心口发烫。
\"脚步声变了。\"裴言澈突然按住她的手。
他的听力从小就好,小时候捉迷藏,她藏在阁楼木箱里,他也能听见她屏住呼吸的轻颤。
此刻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五个,从后门进的,带了对讲机。\"
李昊天的战术背心蹭过纸箱,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把微型录音笔贴在油桶上,耳机里立刻传来模糊的对话:\"...老大说活要见人,死...文件...必须烧...\"
温梨初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摸出坤包里的微型摄像机,镜头对准通风口的月光——如果他们出事,这段录像会自动发到陈局邮箱,连带记录下保镖的声音。
裴言澈握住她拿摄像机的手,指腹轻轻蹭过她腕骨:\"不会有事的。\"
\"嘘。\"李昊天突然抬手。
仓库后门传来金属摩擦声,手电筒光束扫过他们藏身的纸箱。
温梨初能看见光束里漂浮的尘埃,每一粒都像慢镜头里的子弹。
她的钢笔还攥在掌心,笔帽上的万宝龙标志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她和裴言澈的定情信物,也是他们的武器。
\"咳。\"她突然轻咳一声,同时用钢笔尖戳了戳裴言澈的腰。
裴言澈立刻配合地挪动身体,纸箱发出\"吱呀\"一声。
光束瞬间转过来,三个保镖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
\"在这儿!\"
温梨初拽着裴言澈往仓库另一侧跑,李昊天殿后,抄起油桶砸向最近的保镖。
金属碰撞声中,她听见裴言澈在她耳边说:\"往右!
后门有个破洞!\"
三人钻出仓库时,夜风吹得温梨初打了个寒颤。
她回头望了眼被保镖撞开的木门,月光下,门楣上的铁锈斑斑点点,像极了裴言澈昨夜替她挡刀时,溅在她裙角的血。
\"这边!\"李昊天指着巷口的垃圾桶,\"监控盲区。\"他摸出通讯器看了眼,\"陈局的人还有三分钟到,我们得——\"
\"嘘。\"温梨初突然按住他的嘴。
前方巷口传来车轮碾过积水的声响,不是汽车,是警用摩托——但这次的鸣笛频次,和他们在青石板巷子里听到的不一样。
裴言澈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掌心的擦伤已经结了痂,此刻正抵着她的手腕,像在敲摩斯密码。
温梨初瞬间读懂:\"是陈局的人。\"
李昊天的通讯器突然震动,陈局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李队,张副局已控制,外围保镖五分钟内清场。
你们现在位置?\"
温梨初望着裴言澈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
她掏出钢笔别回胸口,笔帽上的万宝龙标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裴言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喉结擦过她耳畔:\"走,去码头。\"
三人沿着小巷快速前进时,温梨初的银镯子撞在裴言澈的手表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巷口的路灯次第亮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交缠的藤蔓,正朝着黎明的方向生长。
而在他们身后三百米处,废弃仓库的木门\"吱呀\"一声合上,门楣上的铁锈被夜风吹落,露出下面一行淡红色的痕迹——那是温梨初方才跑过时,钢笔尖在木头上划下的印记:\"澈,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