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淮年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远阳候的脸一下子非常的难看,想到当年在娶黎夫人的时候,黎老夫人泪眼婆娑的样子,他心底就一阵抽痛。
甚至对黎夫人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你祖母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黎昭昭勾了勾唇,她这大哥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句话都能给黎夫人挖坑的,这难道就是职业坑娘?
这么说话不就是在远阳候面前给黎夫人上眼药。
本来为了银钱,远阳候极有可能很快就将黎夫人放出来,这回可好了,期限只怕是要延长到黎老夫人回宅子以后了。
“姑父,我爹写信同我说大舅舅听说姑母病了,要来探望,顺带着来看看县主。”
黎念娇咬着唇,欲言又止,心底则是把黎淮年骂了个遍。
以往只是觉得黎淮年好掌控,现在一看怎么这么蠢。
“我知道了,吃饭。”
远阳候心不在焉,盘算着如何能让黎昭昭松口,把黎夫人放出来。
眼见着黎昭昭一口肉,一口饭,津津有味。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远阳候的心中升起:“你听到你大舅舅要来了吗?怎么能吃得如此心安理得?”
黎昭昭:?
“我吃饭和大舅舅来有什么直接性的关系吗?”
远阳候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气。
“你大舅舅最看重你母亲,如今她因你禁足在自己院子里,等到他来了定然会大发脾气,他的脾气可不好。”
远阳候一想到每一次见到张林涛的场景,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张林涛自己是商户出身,更是瞧不上远阳候原来那副穷酸模样,直到后面他被封侯,也只是堪堪用正眼看了他。
但每一次过来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谁让他家底薄弱,吃喝用度都是靠着张家呢。
“所以是我的错吗?”黎昭昭就那样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
他不得不承认黎昭昭是几个孩子中和他长得最像的,偏偏脾气也是最不讨好的。
“母亲无论犯了什么错,她都是你的母亲。”
“更何况那株海棠树下面的毒药未必是母亲埋下的,说不定就是父亲那时候带回来的小妾自导自演玩脱了,最后送上了自己的性命。”
黎淮年在御史台当个监察御史的八品小官,做足了御史大夫那副说教人的模样。
他每说一句,远阳候的脸就黑了几分,先前对黎淮年嫡子的滤镜尽数破碎。
黎昭昭见时机到了,咽下口中的吃食。
“我明白了,父亲是想要把母亲放出来,顺带着把管家权还给她,是吗?”
远阳候点了点头,瞟了她一眼,心生警惕。
这丫头又要做什么?
“行,我没有意见,这是库房钥匙,烦请父亲帮我给母亲。”
黎昭昭答应得痛快,可在座地却没那么痛快了。
远阳候想好的满腹说教全都化为浮云,甚至开始往深了想黎昭昭搞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黎念娇也不由得开始深思。
唯独黎淮年,觉得自己说教有功,脸上难免带了点洋洋自得。
黎昭昭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也不管他们心里都怎么想的,继续奋战碗中的鸡腿。
她越是这个样子,远阳候和黎娇娇就越发的警惕。
最后二人都没了胃口,匆匆下桌,狼狈离开。
黎淮年目光放在了黎昭昭的身上,像是施舍一样开口:“妹妹,你可有能让母亲松口的办法?若是能够成功,我就替你在母亲的面前说点好话,缓和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
“这我可不敢多嘴,再说过两日大舅舅不是要来,你去让大舅舅劝劝母亲,说不定母亲就答应了呢。”
黎昭昭优雅地擦了擦红唇。
有黎淮年在真是倒胃口,算了,留点肚子让朝颜给她做点夜宵。
等到黎淮年从思绪中拔出来,黎昭昭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夏夜虫鸣,知了躲在草丛中慵懒地叫着,是个难得的月圆之夜。
一个娇小的影子披着黑色斗篷,脚踩着墙壁,三下五除二地翻了出去。
已经接近宵禁的时刻,大街上只有寥寥数人。
空旷的连人走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都能听得到,但却有一处地方正值热闹。
那就是上京最大的赌坊——福玉赌坊。
福玉赌坊外灯火通明,叫嚷声,吵闹的声音从里面泄露出来,沾染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给我换十张百两银票。”
赌坊教头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觉得眼前黑色斗篷扮相的人有异。
倒是那斗篷下面伸出来白皙细嫩的手,以及那双全身上下唯一露出来的灵动的双眸,瞧着令人心神荡漾。
这双手的主人便是黎昭昭。
黎昭昭带着荣德帝赏赐的最后千两银票来到了赌坊,豪气干云地站在了摇骰子的桌前。
“大大大。”
“小小小。”
……
黎昭昭摒去杂音,耳畔只剩下骰子在木盅里晃动的声音,自信一笑,把手中全都的银钱都推到了小上面。
像她这样孤注一掷的赌客并不稀奇,都指望着一局暴富。
可往往都事与愿违。
荷官揭开木盅,三个一点在里面孤零零地躺着。
在周围或讶异,羡慕,嫉妒的目光之中把银子尽数收进了斗篷之中。
她的动作很快,众人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白皙的手腕。
接下来的每一局,黎昭昭都可以精准无误地判断出木盅内的情况,以至于赌坊中的教头都开始注意到她。
黎昭昭依旧是我行我素,泰然自若。
想要短时间之内凑够百两黄金,也就是两千两白银就只有在赌坊能够实现。
黎昭昭掂量了一下差不多了,赎身之后还能多出来一些,果断收手。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赌坊。
赌坊教头朝着几个打手使了个眼色,虽然不能在赌坊中明目张胆地堵人,但只要是出了赌坊,那她吃下去的银子就要全部都吐出来。
黎昭昭的脚步很快,但她身后的那群打手们脚程更快,数息之间就接近了她的身后。
劲风袭来,黎昭昭沉着脸堪堪躲了过去。